霍也收起所有的反骨和锋芒,扬着眉眼自下而上看沈庭御,唇角勾了好整以暇的笑意。
一种你能拿我怎么办呢的笑意。
沈庭御冷冷盯视了会儿,突然用大拇指在霍也颈侧摁了一下,这一下也像摩挲,带着类似于警告和威胁的意味。
重重拿起,最后却轻轻放下。沈庭御推开他之前说了一句:“霍也,你就是来克我的。”
霍也远在阳台客厅,还能听见房间门被他狠狠甩上的声音,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怀疑上面可能已经留下了淡红色的指印。
——“啊,好像被猫爪盖了个章。”
霍也这样想着,然后耸了耸肩,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晾衣服去了。
一切做完,霍也赶在九点前回到了家。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沈庭御几乎完全不和他说话,虽然两张课桌是并着的,但书和手肘的距离却像要打车过去一样远。
霍也不跟他玩这么幼稚的把戏,比起沈庭御生闷气来,眼下还有一件更为棘手的事情。
那就是他们被孤立了。
是的,孤立。
源于骨子里的“好学生”的高傲,高二a班的同学们似乎很排斥后来人。从十八班考进来的吊车尾霍也是后来人,从其他学校转进来的沈庭御也是后来人,他们偏偏还做了同桌。
当然后来人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三四个原来平行班的,可这些原来平行班的同学成绩都还不错,存在感也不强——看到这样的局面其实是心有窃喜的,因为有他们两个转移战火和注意力,或许自己就显得不那么“后来人”了。
霍也打小人缘就好,知道化解矛盾和误会需要时间和耐心,但沈庭御怎么办呢?
他看了眼沈庭御,后者正用笔在练习册上划拉着什么,这一堂是语文课,沈庭御根本没去听,专注地只做自己的题。
霍也突然觉得这个担心很多余。就像沈庭御不爱跟着老师走,习惯自己刷题一样,他根本不在乎别人孤不孤立他,因为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孤立所有人。
这才是高傲的最高境界,已经唯我独尊。
霍也沉默。
也是一种本事吧,他无敌了。
语文是霍也最拿手的科目,老师在上面讲解分班考卷子的错题,这张卷子他考了将近有一百四,差不多都吃透了,就也没听。
霍也凑近去瞅沈庭御做的题型,沈庭御做的过于专注,并没有功夫注意。那是几篇语文的阅读理解大题,他做完一篇就改,结果改出来满江红,分数总得不高。
“你别看得太快,晃眼就过,还没进脑子呢就开始做了,能对才有鬼。”霍也忍不住说。
沈庭御停笔,凉凉扫来一眼,意思是叫他别多管闲事。
霍也假装看不见,就说,就管。做一篇就指出来思路不对的地方,提醒着要踩的得分点是什么,然而尽管霍也语气温和,但在沈庭御听来就是指手画脚,可恶的是,他说得全对。
沈庭御无从反驳,只能下笔更用力,他的字迹狂草遒劲,像是刻出来似的,那张纸面都快被浓厚的墨水浸透划破了。
做阅读理解选择的时候,哑巴了一上午的沈庭御被逼得开口说话了,因为他不认同霍也给出的答案,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思路没有错。
霍也看沈庭御据理力争,辩驳的样子有种生动又灵气的漂亮,托着下巴笑:“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跟我说话了呢。”
沈庭御一看他笑,突然觉得拿着练习册认真反驳了半天的自己很傻逼,一时间顿感荒谬和无力涌上心头,气极反笑道:“你有病吗?”
霍也没有答话,指间的那支液黑走珠笔仿佛有生命力似的转了个圈。隔壁桌的同学恰好看到了,可能觉得这个动作很帅,就学着自己偷偷转了一下,结果他技术不到家,手里的笔瞬间飞到了过道上——“我糙!!”
同桌不幸遭殃被甩了一身墨:“嘿!张厉你搞什么飞机?”
语文老师听到动静停下来,把两个人都叫上台讲了一道题。张厉从此不敢抬头看观音。
这段小插曲成了背景,霍也帅气地转着笔跟沈庭御说:“其实你的思路是对的,这道题确实是选第一个。我之前做过了。”
沈庭御:“……”
简直难以置信,“那你为什么说我错?”
“因为这是一种能让你以最快的速度开金口跟我说话的办法。”霍也义正言辞。
沈庭御:“……”
他已经没表情了,冷静道:“你有病吧。”
虽然霍也在语文上将了沈庭御一军,但接下来的所有理科,他都不得不甘认败下阵来。
他偏科非常严重,尤其是数学物理,分数极其不稳定,遇到好的会的,可能堪堪达到上游的水平,要是哪一次运气不好,掉到及格线以下也不出奇。
由于原生家庭的原因,霍也自小背负了很多压力,留给学习的时间不多,只有基本功算比较扎实的,要是题型稍微出的偏一点他就束手无策了。而恰恰相反,沈庭御对理科很擅长。
于是霍也觍着脸请教他,到了课间就拿来错题本,一直在问——
“少爷,这题怎么做?我找不到思路。”
“少爷,这题我也不会,你教教我好吗。”
“少爷,你看……”
“少爷,少爷?”
“少爷。”
…
沈庭御被一句句少爷砸得头昏脑胀,感觉就像孙悟空被唐僧念咒了一样,好想用金箍棒一棍敲死他,但是又完全拿他没办法。
霍也吃准了他扛不住激将法,要是不肯讲题那就激他,说你是不是不会做呀,你这么聪明肯定分钟就解出来了等等,沈庭御一听肯定抢着错题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