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也无法回头,身体僵硬得不能动,明知这时候村口的二傻子也该跑了,抑或换作平时没有任何弱点的时候,不会有人是他的对手。
一直以来,没人能够伤害他的。
除非他自己不躲。
或者说,躯体化发作的这一刻,霍也反应迟钝得像放慢了倍速,不知道也来不及躲了。
“是你们逼我的,你们逼我的!”男人悲痛又歇斯底里地,哀嚎着,高喊着,“说好了你会还给我这十万块的,为什么不还?为什么迟迟不还?!!我女儿没了!我女儿没了!临死前她还在床上哭着喊我,她说爸爸,我好痛,你听见了吗老霍?她跟我说好痛,好痛啊……”
殷红刀尖在霍也身上反复进出,鲜血狂涌不尽,喷溅得到处都是。他胸前、背后的衣服很快被染得红透,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他仿佛失去了知觉,视野摇晃着,耳边是男人的恸哭和吵闹,终于倒在了地上。
可男人还觉得不够,依然不肯放过,接连又捅了很多刀,才腿软跪下。
烟花燃尽,沙漏落空。霍也想,时间总是这样残忍的不为任何人停留,就算是拥有家财万贯的富二代,又或一贫如洗的穷光蛋,时间之神都不曾赐予同情、怜悯,不愿片刻暂停。
哪怕霍也祈盼的幸福分明触手可及,已经在来找他的路上了,穿着最好看的那件外套。
哪怕他还有两个月就要高考了。
这里是偏僻的城郊,远离市区,还是霍也亲自找了很久的,几乎人迹罕至。
水果刀掉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响,那男人被惊醒了似的,见到满地的鲜血,哆嗦着语无伦次地说:“老霍,老霍,你不要怪我……”
“不要怪我,不能怪我。”
他跌跌撞撞爬起来,又疯疯癫癫地跑了。
第三个电话响铃结束。
紧接着,第四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鲜血铺开,沿着地面的纹路蔓延,像一朵被人碾烂、丢弃的破玫瑰花,狰狞着张扬舞爪将霍也慢慢吞噬,包括他残存的一点点意识。
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他呢。
再等一等,他很快就要获得幸福了呀。
第五个电话打了过来。
霍也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流失。他以前时常希望时间能快一点,再快一点,等高考完了就可以如愿以偿,因为沈庭御说过要带他去最美的地方。
但现在的他多么希望时间能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这一刻被无限延长,请让世界上的所有事物都静止不动,除了另一边的沈庭御。
如果时间注定会有尽头,我想见你,请让我再见你一面,哪怕只是一刻钟。
我喜欢你,请让我亲口告诉你。
夜空如时间般静默不语,空无一物,再也等不来放晴的那天。他遗憾地闭上眼,想的却是最后一个夜晚没有月亮,恐怕没机会摘了。
承诺过的,总对沈庭御食言。
从今往后不再痛苦了,这一辈子被所爱的负累多年,倒也像是一种解脱。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放心不下,连一字半句的诀别,都来不及跟谁托付,目光始终望着妈妈和妹妹的方向。
第六个电话打了过来,第七个电话,第八第九个电话……手机还在坚持不懈地震动着。
可是挂断了,就再也没人接听。
平行结局be(完)
沈庭御跟着手机定位找过来,因为这地方实在太过偏僻,又是城郊,信号时有时无的。
他莫名十分焦虑,心慌得像有把燥郁的火在胸腔里烧,突然很想点一根烟——这个想法也吓到了沈庭御自己,他怎么会有了烟瘾呢?
本来确是没有的,沈庭御并不抽烟,甚至讨厌烟味,起初闻着还会咳呛不止,所以霍也在他面前基本是能不抽烟就不抽的。
但冷战以来那些情绪无法抒解,沈庭御又低不下头求和,他便开始寻找抑制住思念霍也的有效办法,并在别无选择下,想到了抽烟。
俗话常说,烟能消愁,抱着这样试一试的单纯心态,沈庭御买了很多款烟回来,一款款试了整个晚上,才找到霍也常抽的那款荷花。
刚抽一两根的时候,他咳得不行,觉得这简直就是骗人的,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虽然觉得没用,可味道却很熟悉,闻起来总感觉霍也就在他身边似的。这个远小于呛出眼泪直面痛苦的好处,让沈庭御坚持了下去。
五根,六根,七八九十根……
他逐渐适应了,也终于能找到一些乐趣。
于是就在霍也决定戒烟的那段时间,谁也不曾知晓,以往最讨厌烟味的沈庭御,竟然会悄悄学着抽烟,并试图染上霍也曾经的味道。
可是不够,还是不够。
一开始能行得通,但思念与日俱增,时间长了,用味道来抑制的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
某一天放学,沈庭御看着那道背影,鬼使神差地悄声跟了上去。霍也惯来警惕,每天的路线不会完全一致,而且似乎察觉到了,有好多次回头差点儿被他发现。
有时候沈庭御也觉得这很荒谬,他又不是在做贼,为什么天天都要像个变态一样尾随?
一边觉得荒谬,一边继续尾随。
就这样,沈庭御跟了霍也两个多月,一直送到楼底下都舍不得走,便在楼底的那棵大榕树下点燃一根烟,望着霍也房间的窗慢慢抽。
这片城中村治安差得离谱,因为沈庭御在两个多月的尾随过程中,发现尾随的居然不止他自己一个人,难道这年头的变态真有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