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谈过,不过那会儿还是学生,恋爱并不是全部,学习才是。即使想要亲近,最多也就牵牵手,背着人躲到学校角落里亲吻,多余的并不会有。”张潮带着怀念说道。
秦寒云察觉到了他的悲伤,故意说:“你都没有吻过我,我也就是动动手。你要知道,我遇见你之前从不这样。”
不料张潮却冷笑一声,说:“那易曜呢?当初你没想过逼迫他?没想过做些更过分的事?”
秦寒云沉思了一会儿,说:“那时候我实在是被我爷爷逼得紧了。他被我爸的浪荡性子给吓住了,便觉得让我早点定下来,能避免我成为像我爸那样的人。我那时候确实对易曜有点动心,而且他年纪小,我还能把婚事往后推几年。但我后来想了想,那可能只是对于美的欣赏。我从没有想过要强迫他,他没有答应,我就没再提过。”
张潮不敢全信,又问道:“那给他下药呢?你怎么解释?”
秦寒云十分诧异,说:“什么下药?我这个人虽然不择手段,但从来不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如果真有做过这种事,当初就该把你骗去我家,一杯下了药的水就能解决问题。我何苦绕弯子,让你心甘情愿地低头?”
张潮应了一声,但没说信与不信。
秦寒云自感不妙,难道自己在张潮眼里是个法外狂徒?不行,他需要解释一下。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但我发誓我真没有坏心思。商场上勾心斗角不可避免,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对家里人从来都是坦诚相待,不,我妈除外。她这个人,听了真话反而耳根子硬,坦诚不得。我不求你立刻就相信我,但至少别误解我。”
眼前的小丘上长着一片青青绿草,这是乡下人家死后的归宿,没有墓园的整齐干净,也没有人专门打理。
“我们提前过来,是想着要看看小潮自小生活的地方,然后来把墓地修缮一下。可是听别人说,他每年回家都会自己来打理,把那些疯长的草除掉,只留下小草。”宋婉玲感叹道。
这几天,他们问了好些人,知道已逝的张家爸妈是本分善良的人,他们对张潮倾尽所有,从来都是爱护有加。
易曜直直跪了下去,给眼前不曾见过面的亲生父母磕了几个头。这小小的坟丘边没有墓碑,没有标志性的树,便如他们生前那般朴实无华。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们去世几年后我找到了他们以前的日记本,其实他们更想海葬,不大办丧事。可惜那时候我还小,事情不由我做主,便由我大伯做了主,葬在了这里。”张潮说。
一旁的秦寒云搭上他的肩膀,说:“你要是想依着他们的愿望,咱们今天就起坟,其他的我来搞定。”
张潮摇摇头,说:“还是不了,他们在这里已经好些年,恐怕不爱挪动。而且,我还想多看看他们,要是海葬,我以后就不知道要去哪里见他们了。”
这时,路边走来几个人,在他们这一行人中看来看去,突然眼前一亮,喊道:“潮崽,你落屋了咱不来我屋里看看咯?”
原来是张潮的大伯张诚和几个堂兄弟姐妹。
张潮打了个招呼,说:“急着来看爸妈,还没有回去。”
张诚这些天听见了好些风言风语,所以一听人说见着张潮来了坟地,立刻就带着放假在家的孩子赶来了。
几个兄弟姐妹朝着张潮打了招呼,见生人有点多,没好意思凑过去。
突然,张诚看见了易曜,他左右觉得眼熟,心里疑惑渐起。但还没张嘴,易琮就走向他,说:“您是张潮的大伯吧?这些年,多谢您照顾他了。”
宋婉玲也面带感激,对他说:“说来话长,不如我们去您家里坐坐。”
张诚听这些人都说普通话,穿着打扮也不似乡下人,想来也没什么好图谋的,便应了下来。但一看见张潮,便下意识问道:“韩家那个你去看了没有?没看的话,等会再来,我带他们先走。”
张潮点点头,说:“你们先去吧,我等会就来。”
一行人先离开,此地只留下了张潮和秦寒云。
秦寒云问道:“你伯伯也知道韩清?看来老人家挺开明的。”从出发到此地,越走越偏,这个小镇与农村接壤,并不算发达。
张潮笑了一声,说:“他不知道,他只以为我们是好兄弟。韩清那里,总有很多人去看他,所以我并不显眼。”
秦寒云说:“这么说来,他人虽然走了,但却从未消失,是吗?”
这话问得一语双关,在彼此心里都明白。
张潮并不意外他知道韩清去世的事,轻轻“嗯”了一声,垂头往坟地尽头走去。越过一片面积广阔的水稻田,穿过两排烟云般的杨柳,另一处略显孤零零的坟头显露出来。
因是早夭,所以坟包并不大,甚至是安置在了离家不远的地方。韩家爸妈失去了独子,这些年一直在外地打工,但是那些念着韩清的人,把他的坟照顾得很好。
眼泪并不需要酝酿,自然而然地落下,模糊了整个世界。
张潮蹲下身来,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抖。他的手按在了坟包上,仿佛里面的人还能给他回应。好久以后,他才控制住自己的喉咙,轻轻说;“我来了。对不起。”
秦寒云低头看着张潮,想起自己调查到的韩清的信息,不由得感叹天妒英才。他没法想象,如今躺在里面长眠的少年,曾经是如何地意气风发,吸人眼球。若是这个人还活着,他恐怕会自惭形秽。他是在优越的家庭条件加持下成长起来的,优秀是一个资质不算平庸的人会有的必然结果;而这个人,生于旷野,长于贫瘠,却成了参天大树,荫蔽身边的人,是多么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