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阮愣了愣,拿着自己手上正好切开一瓣的青梨,毫不犹豫地塞进男人嘴里,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他现在……可没心情跟俞峸池开玩笑……他现在最大的愿望,是男人能赶快好起来……然后再在他面前狠心走掉,让他清醒地知道他的离开……
到了晚上,俞峸池倒是不冷了,可高烧却烧到了396度,第二种注射型消炎药对他依旧没有用,言阮心里后怕,开始和叶之濛轮番照顾他,叶之濛照顾上半夜,他则负责下半夜……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谢飞、齐棣他们回来了,却带来了个更坏的消息。
“离我们最近的丘乐芭岛受灾比我们还严重,因为当地地形与海拔的原因,整个小岛的建筑几乎都被洪水冲垮了,侥幸逃出来的人都被转移到了岛上的高山上,救援队根本忙不过来……不过我们带回来了一些当地救援队分发的淡水,只是维持整座酒店的饮水根本不够……”
又问他:“俞总怎么样了?”
言阮心里一阵绝望,知道最坏的情形就要来了,他将昨夜的情况给几人说了一遍,还没说完,便听到谢飞肚子里传出的一阵代表饥肠辘辘的叫声……
谢飞苦笑道:“目前的情况就是弹尽粮绝,听说人最多可以七天只喝水不吃东西,老子我这次要亲身实践一下了……”
言阮却对他一笑:“我还有零食你要吗?”
谢飞眼前一亮,揽住他的肩,一点也不跟他客气:“走走走,打个牙祭还是可以的……”
然后谢飞便看见了言阮变魔法似的从柜子里拿出一大包零食:“巧克力、果冻、甜心卷、薯片……你和齐棣要哪样?”
“喂,不是,阿言,这都已经是第三天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吃的?!”
言阮拆开一块鸟语巧克力递给他,道:“在挪威住院的时候顾林给我买的零食,没吃完就打包走了,但带回来了又舍不得吃,它们可贵了,你嘴里的这块巧克力,一块够你在泰国买三个榴莲……”
谢飞目瞪口呆,吃了一小块停了下来,“我还是留一半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救援队来……”言阮点点头,临走前又塞了一罐造型可爱的手工饼干给他。
床上的俞峸池昏睡着,好像对谢飞他们的到来毫无察觉。等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言阮例行要将男人叫醒,先给他补充水分。可他来到床边,叫俞峸池起床,却怎么也叫不醒他了。
“俞峸池……”
他急得叫男人的名字,又不停地去推他!
“你别吓我啊……俞峸池……”
等他推了大半天,男人才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心情大起大落,言阮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竟然感觉到一股湿意,方才知道自己已经急哭了……他吸了吸鼻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将枕头垫在床背上,又将男人扶了起来……
“言阮……”俞峸池的眼神涣散,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
“我好像看不见了……”俞峸池将手在眼前晃了晃,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言阮一把抓住男人的手,然后坐到他身边,急道:“怎么可能了……是不是因为刚醒过来头晕……”
“眼前只有一片白光……”
俞峸池作为那个看不见的人,应该无比着急才对,可他面前的人却似乎比他更着急,无意识地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愿松开……俞峸池在一片白光中伸手摸向言阮的脸,手指过处,竟摸到了他洇湿的眼角……
“怎么哭了……”俞峸池一笑,“乖,不哭……”
“去叫何颂来……”
言阮愣愣点头,起身马上听他的话去找另一间房的何颂……
“不是……这血压也太低了……”何颂看着他找附近房间的一个中年女人借来的血压仪上的数字,眉头紧皱,“低压才四十几……真是要命……”
“俞总,你可撑不了多久了……”
何颂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言阮。
……
此时天已经黑了,黑夜仿佛要吞噬人的一切理智,每一分每一秒对言阮来说都是煎熬。他喂完俞峸池的晚饭,把剩下的大半瓶可乐强逼着男人喝下去,说什么“可乐也是水”,里面还有糖分,说不定可以升血压……
而此时俞峸池的意识其实已经非常薄弱了,他强忍着难受,任凭言阮摆弄,趁自己还有些清醒的时候,竟还逼问言阮,问他还爱不爱自己,不爱了为什么要这样守着他……
言阮始终没有给男人想要的回应,直到俞峸池不久后又昏睡了过去,言阮则一刻不停地给他额头进行物理降温,用酒精擦拭他的指尖……
坚持到晚上十一二点时,叶之濛来轮班了。
“你还没吃饭呢……自己的零食吃完了吗,吃完了我可以分你点。”叶之濛说话难得地温柔……
“谢谢……不用了……”言阮筋疲力尽,打开门,准备去找外面透透气,回道:“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夜晚的海风有些凉,像有生命般地灌进走廊里,走廊上此刻并不安静,手机没电,上不了网,一切电子类的设施都停摆,酒店的客人们大开着房间门,吵闹声不断,也有趴在栏杆上哭的,有的是被饿的,有的是被迟迟等不来救援绝望给逼的……
快走到另一边的走廊尽头时,言阮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谢飞……你怎么在这儿……”
谢飞愣了愣,转过身来……
言阮这才意识到谢飞脸上竟全是泪,在他一个粗线条的大男人身上,显得异常地不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