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洗魂只差最后的一个时辰,若是魂魄主动苏醒离去,前面所做皆是白费。
刚死不到一日的鬼魄正是虚弱之时,一旦离开长命锁的庇护就最易遭受邪魔外道的操控。
妖丹有护主的本能,发现尸身里的魂魄开始变得不安与焦躁后,就自发开始加快流转速度。
它催动丰盛的灵力裹挟鬼魄空虚的灵识,想强行迫使孱弱的尸魂再次陷入沉睡。
可惜任凭它如何的努力与挽救,还是在那一阵接一阵更加尖锐的呼唤下无奈的失败了。
半个时辰后,土堆里熠熠发光的长命锁异动不止,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后,立时碎成了两半。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瘦弱的手掌从乱葬岗的偏僻土堆里缓缓伸了出来。
乱葬岗里的乌鸦成群,阴冷的月光下乌鸦们沾满了树梢,豆大的黑色眼珠冷冰冰的盯着从土里挣扎着一点点爬出来的男尸。
只见男尸的衣衫破破烂烂,胡乱垂地,一头长发凌乱搭在身后,脸孔的皮肉也烂掉了大半。
那双空荡荡的眼眶里全是干涸的血渍,几只乳白的蛆躲在里面蠕动着吞吃残肉。
从土里跑出的男尸身体毁的不成样子,双腿外翻扭曲的站着,手臂向后折成古怪的角度,随时会倒向地上。
残破污浊的衣服下一半是血肉一半是骨头,看起来只需摇摇晃晃的多走两步就要散掉骨架子。
冰冷的月光下,阴冷的山岗里,外表可怕而扭曲的男尸独身站在黑暗荒林里,慢慢僵硬转着咔咔响的头颅,向前偏着耳朵做出一副听声的姿态。
分明前方的黑夜里空无一声,可男尸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拖着外翻扭曲的腿,一步一顿的摇晃往山岗下的城镇方向走去。
神志不清往山岗下走的男尸对痛感早就麻木,完全没发现拼尽全力从土里爬出来时就遗失了一截手指骨,掉在他的身后又被泥土掩埋。
男尸的身体毁坏严重,一步晃三晃,直到月色快过半时才终于循声走到一处幽深的老宅。
夜色已深,宅里却仍是烛火通明,奴仆们都远远躲在角落里一声不敢吭。
眼见男尸畅通无阻的进入后院,奴仆们个个捂住嘴巴胆战心惊的望着,眼里全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与赤裸裸的畏惧。
谁能想到这具丑陋可怕的男尸原是他们那位光风霁月,俊美无双的大少爷梅逊雪呢
男尸的魂魄不稳,神志不清,眼睛也被挖了,连自己从小长大的府宅都没认得出来,只是麻木的抬腿向着那一声声急切熟悉的呼唤声靠近。
直到他恍恍惚惚间走到了一处空地,耳边回荡的呼唤声就一下没了,便不知自己该往何处走去。
他看不到前方就有一个身形矮瘦,打扮古朴的道士。
那道士手持佛尘,盘腿坐在地上,眼神冷冽,盯着他空洞茫然的表情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梅大少爷,找你可真不容易啊。”他一甩拂尘起身,挑了挑眉头,“幸亏你还心有挂念,否则本道的六道招魂阵还真被你躲过去了。”
男尸听出他的声音不对,本能感知到了危险,慌忙转身要逃。
可道士辛辛苦苦的把他招了回来,又怎会轻易的放他走。
果然,他刚一转身欲走,脚下早就布好的阵法立时亮起。
一瞬间,无数根尖锐的木刺从阵里长了出来,瞬间把他整个人从下往上的刺穿,如万剑穿身把他挟制在原地,动弹不得。
死后的身体丧失五感,几乎察觉不到太多的痛感,男尸只是感觉到身体里忽然间多了些尖锐的东西,一点多余的感觉都没有。
既然察觉不到痛感,他就开始挣扎着想从阵法里跑走。
他刚抬起身体,把插进心脏的木刺生生拔了出来,下一刻又是两根长刺前后刺入胸膛,把他扎个对穿。
“本道劝你不要再做无用之功,此阵杀过无数的修士,从未有人能逃出,何况你个区区的凡夫俗子。”
这些木刺是活的,拔掉一根就会被刺入更多,最后所有木刺在身体里扎根成树,就能把人生生撕成两半。
道士抱臂冷眼旁观,看他在阵法里不停的挣扎又不停的受伤,对生的欲望强烈的远胜旁人。
一具本就烂糟糟的身体被他弄得更加破烂不堪,模样惨烈的简直不忍看了。
反正柳家只要他以尸殉葬,至于身体是完整是断缺并不重要,道士就懒得上前阻拦。
只是他旁观看了会儿,见男尸反抗的太过厉害,担心会影响后面的收阵镇魂。
他面无表情的抱臂想了一会儿,忽然甩袖丢出两张借感符。
一张贴到男尸的身上,一张贴到树梢里的一只乌鸦身上。
借感符,通过活物作为媒介,能短暂恢复视觉与听觉。
随即他抬手往男尸身旁半丈远的地方指了指。
“大少爷,你来此想找的人是不是一个叫安乐的仆从?他就在那里,转头看一看吧。”
闻言,男尸果然停止了挣扎,想也没想的透过乌鸦的视线,顺势转头往他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便觉脑碎欲裂,痛心疾首。
一名灰衣仆从被粗绳死死的套住脖子,身躯悬挂在树下吊着,四肢向下僵硬的垂落,在夜风里轻轻的晃着。
死前他该是受了不小的煎熬,眼眶瞪得极大,里面血丝遍布,腮帮子高高的鼓起,额头冒起根根青筋。
显然此人是被活活勒死的,粗绳深勒入了肉里,喉咙上刻着一道鲜血淋漓的痕迹。
“安子!”
即便人早已死去,男尸也不忍心看他继续挂在树上,慌忙就要冲上前把他的尸身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