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师尊从未告诉过我后来的……”
“后面的事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你再被凡尘之事打扰。”
玄衣垂地的貌美师尊静静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沉声回答她。
“若非你从山下回来后修为就一直停滞不前,我根本不想你再入望仙半步。”
听完,京照夜的心里一紧,不受控制的抖了抖嘴角,眼神也虚虚的往脚尖靠。
花百岁像是没看出徒弟的心虚,平静的偏过头,目光深深望向窗外降临的黑夜。
师尊清缓低慢的嗓音落在高大华丽的殿里,听起来有点飘渺,有点疏冷。
“你在乱葬岗悄悄埋了他后,他的父母寻不到尸首不肯放弃,请来一名邪修不惜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重新复苏的公子变成了尸鬼,被用计引诱回到老宅,想再次把他封棺入葬,给富家小姐的父亲交代。”
“封印的过程尸鬼挣扎引燃大火,满宅之人当场被烧死大半,他就趁机吸食生魂生吞人肉融成鬼丹变成厉鬼,扎根望仙镇再未离开,得知此事的百姓们纷纷逃走。”
“后来他练出鬼丹名气大盛,吸引很多的妖魔鬼怪前来投奔,因此他立下严苛的镇规,避免无辜的外人闯入后受到伤害引来修士绞杀,最近的紫微仙宗见他没有害人之意,也就没有来寻他的麻烦。”
当然,更关键的原因是有人提前和紫微仙宗打好了招呼,也和她私底下嘱咐过,否则望仙镇早就成了修士们趋之若鹜的所在。
毕竟一颗将近百年也难得的鬼丹,服下便可轻松跨越修为瓶颈连升数阶,所带来的诱惑何止一二。
京照夜听得一愣一愣,好久没回的过神。
过了好久,她才苦涩而惊奇的开口:“师尊,既然你全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也说了其它仙宗有意不曾去刁难他为什么还要命徒儿抓他,挖他的丹练他的骨呢?”
死了还得不到安宁,还要遭人觊觎,他的人生实在太过坎坷,太过可怜,何其令人哀叹!
师尊面无表情的看她,一字一句冷得刺骨,如同不可更改的宣判。
“人有人法,鬼有鬼规,阴阳道法不可乱,鬼长留人世就是错,不是你,也迟早会有别人。”
“可是”
不待说完,师尊径直打断了她,冷冰冰的说:“夜儿,你想要成仙得道,他的鬼丹就必不可缺,没有鬼丹,你一辈子也休想踏入仙门半步,那你还要不要摆脱半妖的身份,要不要成仙?”
京照夜下意识的就要张口,却又在师尊寒霜的漆黑眸下说不出一字半语。
她低下了头,咬住唇瓣,没再多说。
“旁人想拿鬼丹是极难的,但对你而言不过小事一桩,他或许会恨极了这天底下的所有人,却唯独不会恨你这个最后帮助他的恩人。”
师尊神色冷漠的吐字,一目不移的盯着她,声音冷得入骨,语调近乎质问。
“我要你拿他的丹,抽他的骨,你去了快满两个月,东西拿到手没有?”
京照夜仍然低着头没答。
殿里的气氛愈发局促,愈发僵硬,冷涩之意顺着一坐一站的师徒向四周蔓延。
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剑拔弩张的冷凝氛围,亲徒弟和亲徒孙为了一个凡夫俗子闹得场面紧张,徐长风身为最年长的长辈终是坐不住了。
他从前方大步走过来,直直站到二人之间,不管不顾的参合了进来。
他抱臂先是幽幽瞅了一眼暗中掐紧袖口的京照夜,又看向面色冰冷不容于情的花百岁,声音柔和的进行劝导。
“小徒弟,有话就好好与孩子说嘛,瞧你横眉竖眼的,把孩子吓的都不敢吱声了。”
“我再问一遍,丹呢,骨呢?”
花百岁充耳不闻,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家徒弟,嗓音却危险的降低了。
“你今日就是哑巴了,也得给我开口。”
在师尊的逼问下,京照夜汗不敢出,只得颤颤巍巍的回答:“徒儿拿,拿到了”
想她从小到大没敢欺瞒过自己,师尊冷硬可怖的脸色才稍有缓和。
花百岁向她展开掌心,命令道:“给我瞧瞧,若是确认无误,我会把鬼丹重新炼制,祛除里面的邪气与污浊再给你服食,之后你停滞太久的修为自会大有进步。”
徐长风就站在她身边,亲眼看她低垂着头,表情看起来有些心虚有些害怕,慢慢索索的从脖上取下一根项链。
项链底下坠着一截人的小指骨头,想来便是那鬼骨无疑。
可正常人怎么会把厉鬼的小指骨头做成项链,时刻贴身戴着?
能修出鬼丹的厉鬼绝非等闲之辈,需数名大能方可擒拿,但小徒孙的修为才达金丹而已,是凭借何种的厉害手段拿下快达虚神的厉鬼?
徐长风一边瞧着小徒孙难掩惊惶的神情,一边若有所思的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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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巅之上的朝云台,残叶刮落,风声呼呼。
从掌门殿回来后便一直心神不宁,京照夜在床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只得放弃强制入眠。
屋外漆黑而冷清,她起身下床,独自走到朝云台的北边高崖盘腿而坐,低头痴望着山巅之下的某个方向出神。
“夜儿,你在看什么?”
一声清泠泠的嗓音从身后远远的随风飘来。
京照夜闻声心头一震,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大片竹林。
便见一道如雾身影从竹林的深处踏叶穿林,薄薄玄纱四处飘散开,几乎融化在夜色之中。
是师尊,怎么会是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