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庆幸的京照夜坐回原位,讪讪的摸摸鼻尖。
“可他们回应的声音太小了,我实在听不清楚,就想凑近听听。”
闻言,梅逊雪的表情变得意味深长起来,戴着红绸的眼眶直咄咄望向桌后的一对老夫妻。
在他笑容不变的‘注视’下,原本毫无反应的老夫妻竟轻轻小小的抖起身躯,瞪大的眼眶里都是万分的惊惧之色,残剩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直过了半盏茶,他才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声哦,微微上勾的尾音略为微妙。
京照夜被他一个语调微妙的哦字,刺得心口有些发慌,便不动声色的转开了话题。
“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她的眼神瞅向灰衣奴仆手上的托盘,“厨房离花厅有这么远?”
梅逊雪浑无所觉的回答:“隔得不远,路上有事才耽搁了会儿。”
若是以往,京照夜不会追究其中的细节,可今日梅氏夫妇的怪异表现,以及这座鬼气森森,无人活着的梅宅,能出现的事怕是少得可怜。
她仰头看上去,眉目无辜的问:“什么事啊,能拖着你们这么久才回来?”
身旁的梅逊雪点了点下巴,示意身后的安乐把托盘打开放到桌上。
灰衣奴仆端着一尺宽的巨大托盘,瘦弱的身躯竟力大无穷,一手把桌上堆满的菜盘仔细迭起来,一手轻而易举的把托盘放到桌上的空处。
等到托盘放好,他才是低下头望向她,说笑般的随口应答。
“路上跑出了两只挡路的野猫。”
他淡淡笑着说:“张牙舞爪的,突然冲出来吓了我一跳,差点摔到安子身上把菜打翻了。”
幸亏安乐眼尖手快,及时侧过身避开袭击,顺势上前半步,稳稳的扶住他,避免了人摔盘砸的糟糕后果。
“什么?野猫撞你了!“
听闻,京照夜大吃一惊,心里刚刚浮起的忧虑立刻被抛在脑后,忙站起来拉着他左右看了一圈。
她完全不在乎菜的好坏,更不担心被撞的安乐会不会缺胳膊少腿,满满一颗心吶,全放在了梅逊雪的身上。
紧张的目光从梅逊雪身上处处扫过,同时急切的询问道:”你没事吧?猫爪子是不是伤着你,弄疼你了?有没有留下痕迹?”
她家柔弱无助又可怜的夫郎,皮肉也娇嫩的像快融化的雪,哪经得住野猫没轻没重的两爪子啊!
哪怕再三确认他平安无事,连根头发丝都没掉,京照夜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你刚怀孕,被撞了真的没事?”她不确定的追问,“野猫撞了你,然后呢?”
梅逊雪就是随口一说,没想竟把她吓得惊慌失措,一把抓着他就紧张的东问西问。
哪怕方才她还有小心的试探和谨慎的心思,可这会儿眼里的急切与话中的关忧,全是真心实意的,梅逊雪的心中不免深为感动。
“为夫真的没事,又不是一碰就坏的瓷娃娃,身子好得很呢。”他温声绵绵的解释,“野猫撞了我后,就被树上飞来的乌鸦吓走了。”
“乌鸦?”
京照夜愣了一下,想起早晨迷路时宅院里处处停歇的成片乌鸦,便高高的挑了挑眉。
她怨声怪道:“宅院里的仆人们平日里是怎么打理的,这又是乌鸦又是野猫的,光给工钱不做事啊?”
要是师门里的奴仆们做事也如此随意,师尊二话不说就一鞭子抽过去了,唯独她家夫郎人美心软,被无端端的撞了身子竟也没有发火责怪。
“野猫出现也不能怪她们,宅里的白雾散开以后,就挡不住活物进出。”他抿嘴一笑,“而且为夫没给过她们工钱。”
给鬼工钱,等于是给没用的空口白诺,拿了也没用处。
身前的京照夜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替他找借口。
“你收留没人管的孤魂野鬼在宅子里,总好过让她们在外面乱走乱逛霍乱世间,最后落得被路过的修士一剑打灭的下场,区区几分几里的工钱,当然是保命最重要。”
梅逊雪听的哭笑不得,无奈地提醒她。
“娘子,别忘了为夫也是鬼,长期居住在鬼宅之中,偶尔跑出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所难免。”
义愤填膺,满心怨气的京照夜,这才想起他是为自己才驱散了满宅浓稠的白雾。
他会被不长眼的野猫撞到,追根到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于是原本气势汹汹的京照夜一下熄灭的干净,垂头丧气的站在他面前。
白雾才散开半日不到呢,竟就有野猫闯了进来,脾气还火爆,上来就给宅院的主人狠狠一个冲击。
不知这是哪家养得没规矩的野猫,若被她抓住,定要其好看。
难怪安乐之前说以前总有坏东西闯进来,梅逊雪是不胜其扰才布置白雾保家安宁,看来白雾的重要性确实不可缺少。
片响,梅逊雪见她的脸色变换几番,不情不愿的张开小嘴。
“你还是把白雾重新招回来吧。“
“为何?”
“散开白雾,今天跑来一只野猫,明天飞来一只怪鸟,后天又来个不长眼的除鬼道士,这宅子可别想有一天清净的日子了,你和安乐的安全也难有保障。”
虽然她不喜欢白雾,更不喜欢白雾里姿态怪异,笑容扭曲的成堆仆从,但相比梅逊雪的安全,这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大不了后面的一个多月时间,她尽量少出屋子便是。
她躲不起难道还惹不起嘛!
谁都能看出她是为了柔弱的鬼夫郎才会退步与包容,体贴之意可窥一斑。
梅逊雪的心里更觉暖意,抬起白皙的指尖戳了戳她柔嫩的脸蛋,浅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