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金贵得很,养得溜光水滑,还给小毛驴儿买了一对铜铃铛用红绳系了给挂脖子上,别人家拉磨的驴挂铃铛是为了知道毛驴有没有偷懒,老头儿说是买了家里第一头牲口,怪稀罕,给打扮打扮好看。
不光给打扮,每天早上还带着小毛驴出来遛个弯儿,说这驴跟人一个样,睡一宿了,早上得活动活动筋骨。
周锦钰严重怀疑爷爷有显摆之嫌,毕竟整个周家庄有牲口的人家凤毛麟角。
有马的仅仅族长一家,那不亚于现代的劳斯莱斯,没见爷爷赶集的时候舍得花一文钱给买捆草料嘛,这买马的价格贵,养马更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养得起的,这玩意儿不似牛可以反刍,喂一顿是一顿,它是边吃边拉,消耗量巨大,要不说马无夜草不肥呢。
族长家还养着两头牛,是村里唯二的两头牛,跟族长的身价地位十分匹配,哪个豪门只有一辆车呀。
再者就是村里郎中家有一匹骡子,还有几个甲长家里养着驴子,十个手指头数得过来,掐指一算周家庄共三百六十七户,老周家现在算得上是有排面儿的人家了。
最主要老头儿当了甲长,须得和其他甲长看齐,对应的配套设施得跟上。
有早上遛弯儿的乡亲看到精神小驴儿,投来羡慕欣赏的目光,忍不住要赞上一句“好驴!”紧接着再补上一句,“长庆,小孙子也不赖,俊俏哩,跟二郎小时候一样。”
周老爷子乐呵呵跟人谦虚着,周锦钰深感这世道人不如驴。
爷孙俩绕着小青河岸边儿溜达了一圈儿,直接去了周家的菜园子,原本后院儿是用来种菜的,现在用来养鸡养猪了,周大郎干脆又把家附近的一片荒地给开垦出来,围上了简易的篱笆墙。
这荒地不是谁想开垦就能开垦的,乃是属于族里所有,若想开垦那得要族长点头儿,因着去年麦收那事儿,加上周二郎的关系,族长周长元对周家多有照拂,大笔一挥,这块儿荒地直接划到了周家的地契上。
周大郎这会儿正跟菜园子里浇水呢,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周锦钰有意无意在和大伯的聊天儿中给灌点儿鸡汤,核心思想就一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周大郎现在眼中有光,可能因为长期无法张口说话,习惯了沉默,他的目光中反而有种别样的力量感,叫人心理踏实。
“大伯,我的辣椒千万不要浇水呀!”周大郎见小侄子骑着小毛驴过来,长臂一伸,将侄子从驴鞍上抱下来。
周锦钰赶紧跑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一瞅,大伯果然特意避开了他的辣椒苗,没给浇水,系统面板里介绍植物特性的时候提到过这玩意儿不喜欢太多水。
说起来也是凑巧,周锦钰一次在薛神医那里看诊,偶然发现这个世界的辣椒竟然是被用作下药的,简直是暴殄天物,穿来半年他终于发现一项财富密码了。
他借口说辣椒红红的真好看,想要两颗玩儿,薛神医便给了他几颗。
回来后他让大伯给整了一小片儿地,闹着要种辣椒,周大郎当侄子是玩儿过家家游戏呢,不过娃子喜欢,他就弄。
叔侄俩一块儿翻了土,上好肥,把种子撒上。周锦钰也不嫌弃鸡粪脏臭,跟在周大郎屁股后面紧忙乎,干得太过专注,白嫩的小脸儿都快怼到鸡粪上了也不自觉。
周大郎想起第一次让二郎挑粪,二郎吐得胆汁儿都出来了,小脸儿苍白,跟受过什么大刑似的,还是小侄子接地气儿
他念头儿刚起,小侄子突然一个重心不稳,头朝下,屁股朝上,栽到了刚刚铺匀乎鸡粪上,小侄子情急之中捂住了嘴巴,额头脸颊却不可避免挨到鸡粪上。
尽管鸡粪都是晒干的,小侄子还是吐到停不下来,给洗了好几遍小脸儿,换了衣服,洗了头,还非说他自己身上有鸡粪味儿。
以为闹这么一出,小侄子再也不想种他那什么辣椒了,没想到第二天竟然还要继续。
怕累着他,又觉得男娃子不该娇养,适当吃点儿苦没啥不好。
二郎现在身子骨这么弱,就是小时候缺练,爹总说二郎生来就是念书的料,一双手就不是干农活的,要他说甭管干啥,有副好身板儿才是最紧要的。
为了让娃子干点儿活又不能累着,干干停停,一小块儿地陪着侄子弄了两天才算整好。
周大郎从回忆里抽离,看小侄子一脸满足的蹲在地上,满眼欢喜地盯着他亲手种的那什么辣椒苗儿,小苗儿已经长了尺高,绿生生的已经有七八片叶子了。
南州府书院,林士杰各种刁难周二郎都忍了下来,不给他撕破脸发难的机会,林士杰虽卑鄙,却极其虚伪,喜欢背地里玩儿阴的,表面儿上却仍要维持他南州府第一公子的雅号,不会直接仗势欺人。
周二郎感谢他的虚伪做作,若换成是他,不杀就别一再挑衅,人不作不会死;若决心要除掉就迅速斩立决,永除后患!
刁难不成,林士杰心里不忿儿,他极其不喜欢周二郎带给他的挫败感,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开始怂恿众人孤立周二郎。
除了同乡薛臣,人人都如躲避瘟神般避着他走,食堂里,连他坐过的椅凳都没人坐。
谁敢得罪林士杰,林家嫡子,南州府学院的捐资方,家族在南州府数一数二,叔叔是官场新贵,姐夫来头更大,礼部尚书,掌管天下书院和科举,山长能将他留在书院已经顶着很大的压力。
势比人强,周二郎一天天数着日子过,离秋闱的日子越来越近,一定不能出差错,要忍,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司马懿之强在于能忍人之所不能忍,周二郎不断给自己加油打气,权当林士杰是磨炼自己心智的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