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又问道。
解玉紧皱眉头,两只手胡乱地绞着,片刻钟后突然道:“还有个女子!是在那男子走后过来的……不对,是紧贴在那男子肩侧出现的……也不对,她应该是隔了些间隙,一前一后跟在那男子身边的。我怎么会记不清了呢?”
“或许是障眼法,故意模糊了你见过她的场景,好方便她对你下手。”
封灵看着解玉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好心肠地点了出来,虽然后者听了脸色更惨白了。
“那鬼大王,我该怎么办哪!”
解玉颤巍巍地问道。
“自然是去灭了她,”封灵扇子一合,“你还记得那巷口在何处吗?”
“夕水巷,陆家宅。”
这不是城隍要抓的那只厉鬼最后消失的地方吗……
封灵眸色转浓,缓缓勾起一抹笑弧。
有意思。
结生共死
“……灭她就不必了吧,”解玉努力咽了口唾沫,眼角微微有些抽搐,“让那女鬼把这掐痕抹去,或者让她告诉咱们怎么去除这掐痕,不就解决了吗?”
封灵抬睫看他,直把人盯得有些不自在了起来,才悠闲而散漫地打了个呵欠,抻着懒腰飘到解玉眼前,“若只是这东西,我抬手间便可以替你解决。可这上头沾染的执念颇深,于我倒是无害,你怕是就难了……如何,还要我帮你吗?”
说着便伸出两根手指,作势要朝解玉的额头摁去。后者连忙躲开,将自己紧紧靠在桌腿边上,无奈接受自己即将和那女鬼面对面的现实。
“看来你是做好准备了,”封灵被这举动逗得笑出声来,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抬手朝门外虚指了一下,“去同你父母说一声吧,咱们出去。”
“家母早亡,家父在我出生前便不知所踪了……我如今独身一人,也不必特意去告诉谁。”解玉先解释了一句,而后又问起封灵话里的其他之意,“只是鬼大王,我们是要出哪儿去啊?”
“自然,是去夕水巷了,”封灵说得理所当然,面上更是一派的云淡风轻,“你运气好,我的差事也在那边呢,干脆一起过去料理了。”
听到封灵也要同去,解玉显然安心了不少。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看起来也松弛不少,“哦……可这会儿日头正晒,要不再晚些出门?”
“……你很怕热?”
像是打量着什么稀罕物一般,封灵又将解玉上上下下扫视了一通。
解玉自是摇头,“我皮糙肉厚的,倒是无所谓……只是鬼体属阴,若您这会儿出门,无异于在烈日下曝晒,想来是会难受的吧?”
封灵愣了一瞬,神色难得有些复杂。她旋身飘回方桌上坐下,将扇柄抵在自己的下颌聊做支撑,顿了顿方道:“普通的鬼自然是受不住的,可我死的时间太久了,又在地府混迹了许多年,在白日里行走的本事还是有的……你若没什么要准备的了,这就走吧。”
解玉刚要点头,一垂眼看见自己缺了半截的下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连忙从地上爬起,只来得及念了声告罪,便急慌慌地奔进里屋收拾去了。
眼看解玉的身影消失在帘后,又不时传出几阵翻箱倒柜的动静,封灵却少见的没有生烦,更没有失了耐心出声催促,只是将腕上的勾魂索解下又缠上,反反复复,聊做打发。
“鬼大王,我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耳边传来解玉询问的声音,熟悉的气息向封灵靠近,又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红衣鬼却充耳不闻,只慢吞吞地将最后一截勾魂索缠回手腕,又细细用衣袖掩好,这才习惯性地抬眼去看,而后喟叹般的发出一声感慨——
解玉的皮相,是真的能唬人。
裁剪粗糙的灰白衫袍,陈旧到连衣角都有些泛黄,但穿在这人身上,却成了不拘小节的洒脱。至于头发,许是时间匆忙,来不及束发挽髻,只草草地被扎成马尾式样,顶上勉强插了根木簪子固定,却更添三分落拓。
都说人靠衣装,可若要用在解玉身上,这话便得反着来了。
封灵的眉头舒展开来,眼底溢出几丝肯定与满意。她的视线继续往下,直到停在解玉的两手之处。而后,像是怀疑自己的眼睛般,斟酌着开口:“……你这是,要用它们去抓鬼吗?”
“……啊?”
解玉的眼里充满了茫然,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穿错了衣服,直到看清封灵注视的方向,才似反应过来般解释道:“旁人见不着您,若再像上次那般与您说话,我这疯子的名号怕就彻底洗不掉了,所以带把蒲扇遮掩遮掩……至于这油纸伞么,遮阴避雨都用得上,便也一起带上了。”
前半截有理有据,后半截却有些遮遮掩掩了。
至于在遮掩什么,解玉不必说,封灵也能猜出来。
“随你。”
她垂下眼睑,无所谓地一点头,便率先走了出去。
解玉诶了一声,连忙将伞撑开,又快步追了上去,“鬼大王,等等我!”
……
“鬼大王,您觉不觉得,这地方有些阴冷啊?”
夕水巷。
解玉浑身紧绷地跟在封灵身边,一边替观察不语的鬼师娘娘遮去日阳,一边用蒲扇遮住半张脸小声问道,又无端打了好几个喷嚏。
平日人来人往的巷口,今天不知怎的,除了封灵和解玉这一人一鬼外,竟再无第三个身影出现,空荡荡地令人生寒。
“死过人的地方,总是不那么舒服的。”
封灵一副见惯了的表情,语气更是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