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那小子人呢!”
“你们怎么回事,就这样在眼皮子底下把人放跑了!”
一人一鬼前脚消失,后脚便没了肆虐的狂风。等酆家一众再看清眼前景象时,早已寻觅不见解玉的踪影,顿时相互指责起来。
酆灵英神色凝重,像是陷入了沉思般不发一语。直到身边的争执声愈发厉害,才反手朝距离自己最近的年轻男子掴去一掌,“别以为我没发现是你最先驭来的鬼……都给我闭嘴!”
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
酆灵英长吐出一口气,眼中晦涩难懂。
解玉的身边,似乎藏了只很厉害的鬼……
而刚才,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她恍惚看见了一把折扇,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解玉身前,扇柄处隐约可见两枚字符……
初知前由
带着几分故意的报复,封灵抬手将解玉甩回院子,正好落在角落里将将修剪过的那棵老树前。挥袖压下一道符纹,绝了有心人明里暗里的窥伺,循着记忆从里屋翻出一张半旧的圈椅,慢悠悠地将自己倒进去,红衣鬼这才理论起刚才发生的事来。
“解玉,解道长!你一开始就要装自己看不见鬼的话,那就咬死了不要露馅呀,我都出来给你驱鬼了,你干什么要突然扑过来!”
封灵半眯着眼睛,两手交迭捏紧折扇,后者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惨痛呻吟。
她其实根本不在乎腕上的这点小伤。事实上,从前在追捕更厉害的恶鬼时,她还被捅穿过整个胸口,伤口远比今日的狰狞多了……她生气的,是这人前后两异的行为。
最开始被驭使来的那只鬼,解玉虽有些犹豫,却实实在在没有挪过半分步子,显然已在不自觉间做下抵死不认的决定了。
当时现出身来救他,一是真怕酆家人打着试探的旗号把人伤了,二也是给这家伙把戏做全。饶是一开始还不确定解玉的反应,她也只是营造出这人纯属运气好才能躲过的表象。
若不是,后来摆出那样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来提醒她的话……
封灵想着又是狠狠一捏扇。明明她不需要提醒也能发觉,解玉此举不就直接在酆家人面前露出马脚了么……亏她还想着要替人做些遮瞒,甚至被捎带着划了一道,如今看来,是忒不划算!
“可,可那只鬼突然出现在你后面,我也是怕——”
解玉的反应更大,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几乎在提着声音反驳,偏又在说了半截后戛然而止,反惹得红衣鬼诧异抬眼。
“……你想说什么?”
封灵扬着威胁的尾调,大有听到不合心意的话就翻脸的架势。
解玉这会儿又变回了被锯嘴的葫芦,上下唇抿成一条直线,带着不知对谁的暗恼,踩着重重的脚步进了里屋。须臾端出一个火盆,腋下还夹了小布包,“哐当”一声放在封灵脚前。
“……你,这又是干什么?”
封灵将腿缩回椅面,不明所以地盯了几眼。她已经看不懂这人脑子里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了。
“……”
解玉恍若未闻,只埋头专注布包上打的那个结。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他那个时候担心封灵被鬼物偷袭,情急之下忘了在他身边的本来就是只大恶鬼吧……可要不是他多事,封灵根本就不会受伤。
从布包里翻找出想要的东西,解玉捏在手里犹豫了下,总算看向了盘坐在圈椅里的红衣鬼,“鬼大王,我直接给你烧包扎伤口用的纱布的话,你能收到吗?”
这人纠结了半天,又闷着一句话不说,就是为了这种小事?
封灵升腾的火气被这声询问一下子给打散了。她好笑地看了人一眼,“解道长,都说了人鬼有别,鬼受伤自然也跟人受伤不一样了……包扎伤口那一套,在鬼的身上可不适用。”
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厉害伤口,这人摆出一副凝重至极的表情是要做甚。
解玉哦了一声,犹犹豫豫地放下手里的纱布。将视线从包里还没来得及取出的两小瓶药粉上挪开,复看向封灵腕上那道分外刺目的口子,不甘心地问道:“鬼大王,那你这伤口是会自己好吗?”
红衣鬼转了转手腕,那道裂隙便又被扯得更大了些,“也不会。我得回地府找个手艺好点的鬼裁缝,让他给我补上两针,否则这口子就会越变越大,到时候就麻烦了。”
“什么麻烦!”
解玉一下子着急起来。
封灵奇怪于男人突如其来的反应,伸出拇指和食指在伤口处虚虚比了两下,将估测出来的距离摆在解玉眼前,“如今不过三寸来长,我还可以靠自己在地府的恶名,一钱不花地让鬼裁缝给我修补好。若再长些,就得给许多的阴司纸才肯补了……我可没有那么富裕。”
看着明显因这通解释而愣住的解玉,红衣鬼保持着手上的动作,又在这人面前左右晃了两晃,“懂了么,解道长!”
解玉似被火燎般侧身而坐,心里已开始琢磨着给封灵多烧些香蜡纸钱了。按说这件事到此为止最好,可解玉喉间还哽了句他最想知道的问题,眼珠更是不受控制地往红色影子上转了一圈,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犹犹豫豫的,有什么想问的索性趁现在一并问了,我这会给你说清楚,以后就少犯些蠢,也省的给我添乱!”
封灵话说的委实不算客气。可解玉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空有一双鬼眼却毫无施用的本事,若再像今日这般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她早晚能在地府里看到这个人,说不定还能在奈何桥上送他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