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灵倒从不用剑。
虽说眼下不该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可听到酆灵英这句话的瞬间,解玉的第一反应还是与自己身边的鬼师娘娘作比,又在得出相反结论后陡然放松。
“那酆姑娘是想问?”
解玉不失时机地发出疑问。
“……那位先祖殒身于百只鬼口之下,称得上一句尸骨无存,所以酆家代代奉祭的都只是她的牌位,并没有将之殓埋入祖坟。”酆灵英蹙着眉头,“而画里的折扇是根据酆家文籍中的记载改绘而来,折扇的主人应该见过或至少在先祖殒命时出现过。”
“公子手里的折扇也好,身边那位鬼大人的折扇也罢,都与画上这把十足的相似……灵英想通过这把折扇的主人找寻到先祖的亡身之地,将她的遗骸带回家中安葬,也算是落叶归根。”
“酆姑娘,你一定很敬慕这位先祖吧?”
解玉说得真心实意。
酆灵英笑着一点头,丝毫没有被看穿的气恼,反而就着这句话继续道:“从我第一次在文籍中翻看到她的事迹时,便牢牢记住她、敬慕她了。多亏了这一位‘酆姑娘’,我才能一步一步地走到少家主的位子,否则我大概也只是许多无名无姓的酆家女子中的一个罢。”
全然的敬崇与佩服。
“……我常常在想,若不是那位先祖离世得太早,这酆家家主的位子早百千年前便由女子承继了,又如何会等到我这一代……细算下来,还是我给她丢人了。”
听着竟不像是酆灵英的自谦之言,她是真觉得自己远不如这位英年早逝的女坤先祖。
如此看来,至少能确定封灵跟这位酆家先祖不是同一个人。但究竟是姐妹,还是仅仅当时在场的旁观者,便需要更多的线索再去串联了。至于被画在角落的那把折扇,则又一次失去了搜求的头绪。
解玉在心底默默盘算了会,决定继续从酆灵英身上入手……或许在酆家的藏书中还留有关于折扇的其他线索呢?
思及此,解玉重又开口道:“酆姑娘,今日不妨就先到这里?等在下回去问过那位鬼大人情况后,再与姑娘细究找回先祖遗骸的事情?”
解玉故意留了道口子,也好为两人再碰面找个由头。
“解公子此言正合灵英的意,”酆灵英拱手谢过,“烦请公子将今日所听之事俱数转达给那位大人。若能就此找回先祖遗骸,灵英感激不尽!”
“酆姑娘客气了。”
解玉连忙回了一礼,又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梁。他的帮忙本就不算纯粹,哪里还值得酆灵英这样的感激。
只是,他该怎么和封灵说呢……
解玉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几番猜测
解玉返回北地城隍庙时,正值日头最大的晌午,地面被晒得滚烫不说,连处遮阳的树荫也找不到。揩了揩额头的汗,解玉毫不停留地回到客房,却意料之外地没有看见本该在摇椅上躺着的红色身影。
还没回来么……
解玉路过正殿时,还特意张望过几眼。当时殿内一片安静,只有未燃尽的几缕青烟,便猜想今日的仪式已经结束了。
所以,这位鬼师娘娘是又跑去哪里逍遥了?
解玉沉思几瞬,果断转身回了正殿。将将拐过长廊的工夫,视线便捕捉到那抹倚坐栏杆的熟悉红影。封灵正拿了本半薄不厚的册子低头翻看,城隍主乌贺就站在她的身前,两手抱胸地与之说着什么。
“……解道长这就回来了?”
解玉原以为他们有正事要商量,本想悄无声息地先回客房,却被乌贺余光一瞥地给看到了,当即招呼起来。
解玉只好上前,先朝乌贺见了一礼,“城隍主好……鬼大王,我刚从东街回来,已经和酆姑娘说完事情了。”
封灵嗯了一声,抬头扫了眼伫立在旁的乌贺,驱赶意味明显。后者耸了耸肩,朝解玉一点头,干脆利落地抬脚走人,只临消失前又叮嘱了一句,“记住我说的话,别忘了。”
“鬼大王,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耽误你跟城隍主商量正事了?”解玉没看懂乌贺走前瞥向他的那抹眼神,只好挠着头向封灵询问,“是我有什么做错的地方吗?还是哪里违了城隍庙的规矩?”
封灵收了卷册,轻飘飘地落到距解玉几个身位的更前方,背对着冲人挥了挥手,后者便自觉地跟上。
“是在说你,但都是些不打紧的小事,”封灵嫌弃般避开地面上的光影,“一会儿再同你细说罢……你今日去见了酆灵英,她有说出什么中用的话吗?”
解玉顿时精神一振,正想开口与封灵说个全乎,迎面遇上结伴去膳堂的两个庙祝,几句话后脚下便被迫转了方向,显然热情过了头的庙祝试图将人拖去膳堂同用午饭。
双拳难敌四手,解玉踉跄几步还是被拖着离客房越来越远。艰难地回过头,‘鬼大王’三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封灵掩扇偷笑的表情便先一步入了解玉的眼。
「看来他们应该是得了乌贺的话,生怕没有招待好你。解道长,你慢慢吃,我就先回客房歇着去了。」
红衣鬼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迎着解玉不敢置信的眼睛,面上笑容更加开怀。再度朝男人摆了摆手,封灵踏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长廊拐角。
……
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解玉才勉强摆脱了两个庙祝的“纠缠”,脚步沉重地回到客房。一进屋便看见窗棂半开,封灵细长惨白的指节正从窗外缓缓收回。
“……鬼大王?”
解玉轻声唤了一句,又自然走到封灵的身边。红衣鬼却只睨了人一眼,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后者旋即说起了酆灵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