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魔王干脆闭上了嘴,一双眼睛却不住地往封灵身上瞄,意思不言而喻。
“……你!”
封灵眯起了眼睛,须臾满脸不爽地看向解玉,“解公子,解道长!我让你为难了吗?我逼你了吗!”
不曾想战火会波及到自己身上,解玉反应了一下,而后干脆利落地摇头,“没有,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做仙官有什么好,一个个的都是些斩断情根的冷心之人,哪有咱们这样好说话,连人鬼殊途这样的事情都能放过去,”阎魔王阴恻恻地开口,“你家解玉要是真去天上做仙官了,只怕是要遗下你这个糟糠妻了。”
看着因这句话眼底生出动摇的解玉,封灵狠狠一拍桌面,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天宫可是有月老司的,还养了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三生树,怎么没姻缘?我可都听说了,前段日子还有个颇受看重的仙官十里红妆、大张旗鼓地娶了位下界的小妖,如今夫唱妇随,恩爱的很哪!”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解玉改走地仙的这条路。
阎魔王将胡子捋得更加起劲,“那月老司是给凡人牵红线的,可管不着仙人们的姻缘……至于你口中的那个仙官么,老夫可比你知道的多。他确实与下界的一个小妖在一起了,却也是经历了一遭魂散的磨难,还累得冥主帮了不少的忙,就跟当初的解道长一样,不过是侥幸才得的圆满。”
这描述听得有些耳熟,只是封灵还来不及细想,便被阎魔王又一次扯出解玉的话激出了脾气,“你——”
“您就少说两句罢……”
纪苏文面露无奈,“咱们今日哪里是来瞧热闹的,不是应了泰媪大人的吩咐,专程来给解道长送凝实魂魄的汤药的吗!”
“……凝实魂魄?”
封灵顿时放弃了和阎魔王争论,看向纪苏文的目满透着紧张,“不是说已经养好了吗,怎么还要凝实魂魄?”
“如今只是把三魂七魄聚在了一起,又靠着前些世的草木身留下了完整的魂身,可这样还远称不上牢固,”纪苏文回忆着孟婆的话,“泰媪大人也是担心解道长养得太慢,魂身再度散开,所以翻了许多的古籍,好不容易才找出这个凝实魂魄的药方,又特意熬煮好了让我们带过来的。”
说罢,抬手便化出一碗还泛着热气的黑褐色汤药,又动作小心地递向封灵。
封灵面露狐疑地接过,又凑近鼻尖轻嗅了两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却也没有立刻递给解玉,反而搁回了桌面,“你们别是又来骗我的吧……”
“灵姑娘,那药方我也是看过的,上面确实记录着凝实魂魄的功效,泰媪大人不会对您说谎的,更不会在您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后再去害解道长。”
纪苏文试图打消封灵的顾虑。
“对,别喝,喝了命就没了。”
阎魔王站在一旁,阴恻恻地开口。
“封灵儿——”
封灵上下唇瓣翕动,还欲说些什么,忽听见院外传来泠泠一道呼唤。
是孟婆。
“得,正主来了,你自己去问吧!”
阎魔王两手一摊,颇有些无赖的意味在里头。
“……你、你等着!”
封灵狠狠一甩袖,竟真被阎魔王激得跑出去了。
纪苏文哎了一声,回头看了眼一脸无所谓的阎魔王,抱歉地朝解玉道了声勿怪,便紧追着封灵而去。
屋内只剩阎魔王和解玉两个。
“……小子,你还不打算告诉女娃娃,她身上还留有你的半缕情魄吗?”
阎魔王脸上的神色略收了收,如此问道。
解玉看着正在院子里和孟婆说着什么的封灵,眼中的情意几乎要满溢而出,“不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我的魂魄养的慢些罢了。”
“慢些?”
阎魔王轻嗤一声,“你这是将自己和她绑在了一起,若她哪日再出事,你留在她身上的情魄碎裂不说,自己也是活不了的。”
“解玉甘之如饴。”
说这话时,解玉依旧不曾将视线从院里的封灵身上收回,嘴角更是漾出一抹淡笑。
他也是到这一世才知道,人的情魄原是牵系执念与情意的所在。而他在濒死之时,眼里心里全是封灵和他们曾经的过往,所以他的情魄一分为二,一半藏于封灵身上,一半飘到了他与封灵初见的那座桥下。
这也是封灵长时间没发现最后一缕魂魄的原因——碎裂的魂魄本就是极微弱的存在,更遑论又缺了一半。
但这也已经不重要了。
他终于还是回到了封灵的身边。
“……解玉,你出来!”
解玉看见孟婆与封灵说了什么,前者跺了跺脚便朝他遥遥一挥手,而后传来清亮的一声呼唤。
“来了!”
解玉笑着回应了一声,而后朝阎魔王歉意地一点头,便再不停留地朝他的执念而去。
至于积攒功业么……
自然是封灵说什么,便是怎么了。
解玉迎向那双看向他的澄净黑眸,惊讶于自己在阎魔王的浑说下,还能想起他们一开始谈论的这件事,而后弯起一双笑眼——
“阿灵!”
今后的每一日,他都可以这样唤她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