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灵思量了一回,正要开口,门扉被敲响了。
两重三轻。
她即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开了门,只见门外立着一个老翁,粗布衫子,尖尖斗笠,一根扁担挑着两竹筐青菜萝卜。
浅灵不动声色地挪开脚步让他进来,关上门后方才叫人“德叔。”
老翁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沧桑的脸,身形仿佛比从前佝偻了些。
齐天麟看到他,高兴地跳起来抱住了。
“德叔!你去哪儿了!你终于来看我啦!”
德叔满面的惨淡愁容终于裂开了一丝欣慰的笑意“是,少爷,老奴看您来了。”
“爹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来?”
德叔的笑容转瞬即逝,看看齐天麟,又看向浅灵,哽咽难言。
他年纪已经甚大,浅灵扶他坐下,问道“德叔,齐叔的尸接回来了吗?”
“唉!”
德叔长叹,愤然道“路塌了太多,余震不断,挖了又埋,官兵都死了好些人。好容易找到了老爷,却被三叔爷家的抢去了。他们要拿老爷的尸做文章,叫一个孙儿给老爷捧灵位,好名正言顺把老爷的家产都给吞了!现在他们正到处找我,想从我口中挖出老爷的银库所在!”
德叔是从齐瑞津筚路蓝缕就一直跟着他的老人,齐瑞津死了,知道他的家财藏在哪里的,除了德叔没有第二个人。
“那您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想办法把老爷的棺木抢回来!”德叔恨恨道,“灵姑娘你不知道,老爷从小没有爹娘,受尽了这些恶人的苛待,老爷的祖父祖母都是他们欺负死的!让这样的人给老爷抬棺扶灵,老爷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
浅灵点头“我知道了,德叔放手去做,天麟我会照顾。”
“好,好。”
德叔对齐天麟左看右看,觉得有些瘦了,便问“少爷最近怎么样?”
浅灵轻声道“出府那天受到了惊吓,连日高烧,神志不清还常伴惊梦。我给他施了针,改了药方,症状已有所缓解。然而他身上的毒将入心髓,不根除不行了。”
德叔神色凝重起来。
他一向唯齐瑞津马是瞻,自然知道齐瑞津有多重视疼爱这个义子。
十二年前,齐瑞津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贩,手里两条货船在江上翻了,全部身家都打了水漂,并负债累累,几乎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
就在他打算跳江一了百了的时候,碰上一个快要被打死的小乞丐。
乞儿是个傻子,鼻青脸肿,唯眉心的朱砂痣像极了庙里的菩萨像,齐瑞津疑心是菩萨下凡历劫来了,于心不忍,救下了那乞儿,认作义子,起名叫天麟,终日带在身边。哪怕再穷,有自己一口吃的就绝不饿了干儿子。
兴许上天也被他的善心所打动,他东山再起后,生意竟很快风生水起,越做越大,短短几年就跃居为江南屈一指的富商。
齐瑞津喜出望外,认定齐天麟就是天赐的福星,越对他视如己出。为了给他治病,天下名医,凡是他能找到的都请来给齐天麟看病了,灵丹妙药吃起来也毫不心疼。
但齐天麟的病不寻常,除了痴傻,还体弱多病,这么多年药汤当饭吃,始终不见好。
后来是华氏医派的名医诊断出他并非天生痴傻,而是为毒药所害。
毒可以拔,但有丧命之忧。
齐瑞津不愿拿儿子的性命冒险,就这么搁置了下来。
德叔咬牙道“左右是死,我去把当年的华大夫找来便是!”
“恐怕不行了。”
浅灵垂下了眼,双手在身前交握。
“华氏医堂就在这钱塘县中,但华氏已于五年前阖府被灭,无一医者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