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弋周若有所思。
“也是。”
他骤然松了手,唇角挑了个轻笑:“崔钰,我这个人很记仇的。”
说着,俯身下去,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近乎冒犯的距离,崔钰能看见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净,黑眸里燃起小簇火焰。
还有近乎喟叹的蛊惑音色。
“要不要猜猜恨人的滋味?”
街边暗角,树影摇曳。
崔钰失神,抬手要推开他的脸,没注意用了右手,于是右手小臂被握紧,伤处传来略显尖锐的痛意。
梁弋周握紧,津津有味地欣赏她的神色,眉头一挑,锐利底色一闪而过。
“你怎么会知道呢,你又没有心。”
第10章
。
崔钰很久没有说话。
她想,这里的夏天比陇城讨厌,难以言喻的闷热潮意,让人觉得自己变成一锅上了笼屉的馒头,锅盖上的水滴下来,一切融化变形。
月亮仿佛变成能吞吃人的紫色,眼前的寻常街景成了立体画,能够缓缓自转到阴影面,好像什么也看不清了。
其实梁弋周早就变成合格的成年人了,等不到答案,要怎么结束话题、撂话走人,他都擅长。
可就是不接腔。只是安静地等待,在安静中任时间被漫长拉伸,那种等待含着微妙的压制性恶意,狼亮了獠牙,阴沉地抓住这一秒——
崔钰无话可说的一秒。
当然,她其实是有话可以讲的:“对不起”。牙齿碰嘴唇,含糊一点混过去。“我们要向前看”,絮絮叨叨,讲点服软的废话。
可以吗?当然,崔钰本来也打算这么做,但是眼睛碰上,态度又改变了。
她缄默,更像一种无声的抵抗与回答。
——没什么好道歉,因为不觉得有错,对方爱怎么想都可以。
没人比梁弋周更熟悉,崔钰惯会用这一招:平时生存、撒谎、往上爬,坚持老鼠洞也通罗马,又在一些奇怪的时间地点,忽然宁死不屈起来,任人把其爪子拔掉也不改心意的死倔。
用在他身上,他真想笑。
好,这样最好,让他也不会继续干些蠢事。
崔钰的耐心显然比他久。
最终,梁弋周甩开她的手,轻声问道:“没话要说,是吗?”
崔钰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她没管。只觉得梁弋周变成了两个,身子微晃,额际出了细密一层汗,干脆往后退了两步,靠在灰墙上看着他,微微眯着眼睛,像含着一层白蒙蒙的水雾,明亮与慵懒交织的好奇。
“梁弋周,你今年……三十了吧。”
几乎是一瞬,他被拉回只有两个人的厮磨时分,那时屋外夜沉,他也是看着这双眼,忍不住虚虚盖住,低声说别看了,说着别看了,音色柔和,行动却更莽撞,把那一晚用得淋漓尽致。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是打算悄悄把账户清空,去买戒指。
过去与现实交织,更显此刻的幽默。
梁弋周语气微讽。
“怎么,贵人多忘事?这点细节就不劳烦您记了。”
崔钰叹了口气,把一直在响的手机摁掉第二次。
偏偏是佟郦老公。
但凡换个人她都飞速接了。
“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分开,对你来说也许是好事。”
梁弋周了然点头,一幅受教了的微笑:“是么?这么说,我该感谢你。”
敛去笑意。
他说,“我没见过比你更无赖的人。”
顿了顿,崔钰讲:“我知道。”
说着,她抬眸望过去,一派令人陌生的温良平和:“你现在过得不错。不该把时间浪费在我这种无赖身上。”
两个小时后。
在两百三十平ArtDeco风格大平层内鸠占鹊巢的徐渊耳尖,听见了开门声,在躲起来随便找个地方睡觉装死、和继续在客厅玩王国之泪之间纠结了五秒。
最后决定头铁选后者。
那位祖宗五感通达,迟早被他揪出来的,还不如大大方方赖这儿。
最近徐渊家在装修,他不喜欢住酒店。梁弋周这儿装修品味一流,刚好离公司又近,徐渊加班完经常过来休息。
“回来了?听说你老人家负伤了,那吃夜宵吧,今天点的多,还好味道可以,抚慰了我今天搞那个破混改搞到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