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死在了我们十岁那一年。”夏尔看出了他的疑问,略显冷淡地冲着文森特比了个请的手势。“父亲,请先坐下吧,我想现在我有资格得到更多的时间了吧。”
十岁,凡多姆海恩家的双生子刚刚过了十岁生日,这么说的话……埃里克可能活不久了?
这个认知让文森特心尖颤了一下,他深深地看看了夏尔一眼,走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父亲是想要帮助女王从贵族的手里面拿到更多的财富吧?会被当成贵族的叛徒,成为他们的眼中钉的。”
“这是女王的命令。”文森特当然知道他的行为会带来危险,只是属于贵族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如果全部的财富都掌握在贵族手中,这个国家的发展就会停滞不前,想要国家变得更加强大,就只能用刀子尽数将“沉疴”剜尽,或许会陷入一时的混乱,但却是重获新生最好的方法。
“父亲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想过我们吗?”
面对夏尔带着的质问的语气,文森特微微颔首,“我自然会保护好你们的。”
这意思是,埃里克可能死于贵族们的临死反扑吗?看来庄园里的警备得再加强一点才行。
“呵,”夏尔突兀地笑了,笑声里带着满满地嘲讽的味道,让文森特不自觉皱起了眉毛。
“父亲是怎么保护我们的?凭借女王所谓的“口谕”吗?”
“你怎么知道?”文森特下意识地反问道,随即意识到,面前的这个孩子是他未来的继任者,会听说这件事情是理所当然的。“女王承诺过,会保证你们的性命安全。”
“吶,父亲,”夏尔微微歪了歪头,被灯光点亮的眸子里却只有一片空茫,莫名的让人心慌,“你觉得,被人打上牲畜一般的烙印,关在笼子里任人玩赏算是活着吗?”
“你……”文森特的睫毛颤了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席卷了全身。文森特知道接下来的对话绝对不会是他想要听到的,他死死压制住想要逃离的本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男孩。
“说起来,父亲还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会成为伯爵吧,”男孩漂亮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剔透,目光却是漂浮在半空中的,他轻轻蹙了一下眉。“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
“那是我们十岁的生日宴,佣人们精心装扮过庄园,还给我们准备了礼物,说是想要拿到礼物就得按照他们画好的地图自己去寻找,”夏尔笑了一下,“然后,在我们寻找礼物的途中,一切都变了。”
“庄园里燃起了大火,到处都能听到痛苦的哀嚎,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倒在地上,殷红的血液到处都是,明明已经凉透了,碰上去却还是烫几乎要将人灼伤。埃里克找到了父亲的戒指,告诉我凡多姆海恩家只剩下我们了。”
“夏尔……”文森特轻轻闭上双眼,在他以一己之力几乎得罪了所有贵族的情况下,凡多姆海恩家仅剩下的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接下来会遭遇什么,他根本不敢去想。
“我和埃里克是在拍卖会上碰到了,”文森特听到夏尔似乎笑了一下,“15英镑,多伟大的凡多姆海恩伯爵啊,只要15英镑,就可以尝尝伯爵的两个继承人是什么味道!”
“夏尔!”修剪的光滑平整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胸口处传来的阵阵刺痛,让文森特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仪态,这个一贯高傲的伯爵张了张嘴,语气里带着颓然和挫败,最后却只能从嘴里挤出一句:“然后呢?”
“这样令人作呕的生活我们两个活了一个月,亲眼见着一同被关在笼子里的男孩一个又一个的变成了尸体,被拖出去扔掉了,”男孩的声音依旧没有停下,他的嗓音又甜又柔,像是掺了上好的蜜糖,话语中浓厚的恶意却让文森特心口发凉。
“直到有一天,埃里克也死在了祭坛之上。”夏尔顿了顿,在小腹处比划了一下,“就是在这里,他的血满满的铺在祭台上,几乎要流尽了。”
看着目光中带着痛苦的文森特,夏尔的心中升起了一股隐秘的快感,就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小孩,无法排解自己心中的难过,只能疯狂地向最亲密的人宣泄,渴望他能感受到当初自己所承受的痛苦,以一种极为隐晦的方式向他发出质问,向他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当时受了很严重的伤,可疼了,你为什么一直没有来?”
心脏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揉捏着,又像是有无数只细密的针在上面来回穿刺着,文森特的手指忍不住发颤,他的嗓音干涩,“继续。”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文森特无法想象,一个孩子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从地下世界逃出来?
“祭坛召唤出的恶魔和我签订了契约,答应成为我报仇的力量,”夏尔语气平淡,幽蓝色的眸底一片漆黑,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不停的翻滚着,“作为回报,我会在完成复仇之后,将自己的灵魂交给他,当做食物。”
灵魂!文森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被什么东西“轰”地砸了一下。
“夏尔,我想我需要证据,恶魔什么的……”
“您或许对undertaker的身份有所了解?”夏尔挑了下眉梢。
“这世上既然已经有了死神,恶魔当然也会存在。”
“你怎么能答应?”文森特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朝着夏尔伸出了自己的手。“那可是灵魂啊。”
没有了灵魂,恐怕连转世也做不到了吧。
“当然是为了杀掉他们,”夏尔微微侧头躲开了文森特的触碰,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神情冷傲,“我不会让任何折辱我的人活在这个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