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已经看见瀑布。
瀑布的水光
瀑布落入水潭飞溅的一颗颗细小的水珠,反射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如梦如幻,如烟如雾,像是朦胧的仙境。
桑邑只觉无数水沫如飞扬的细沙扑面而来,但因过于细小,还未来得及湿了面容,便已蒸发无影,只留下满身清凉。
只要几个纵身,便能跃入水中,可就在这时,他却不得不猛然一脚踹出,差点踩断落脚的树枝,才堪堪停了下来。
前方,一只纤纤玉手探出,持唐刀,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拦,刀气横生,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轻轻松松斩断碗口粗的树枝。
此刻月光正好。
桑邑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这妖娆动人的女子,忍不住惊惧出声:“是你!慕挽月!”
连退三步,声音几乎颤抖:“你怎么还活着?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桑邑是武林中为数不多知道“南隐派长老慕挽月”模样和身份的人。
眼前这个一袭红裙,妩媚妖娆的女子,不是那位和他结下世仇的慕长老,又能是何人?
可她分明已经死了啊!和张放同归于尽了啊!
众目睽睽之下,数十人亲眼所见,她被张放一刀切断腹部,内脏都掉在了地上,怎能有假?
可“慕挽月”此刻又是如此真实地站在她面前。长发以一根发簪随意绾束在脑后,执刀而立,笑得嗜血而妩媚。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易容的痕迹,也没有遮掩,就这样毫无顾忌、嚣张至极地露出自己的面容。
她眼神轻蔑,像是打量志在必得的猎物,舔着唇角,笑道:“小桑啊,许久不见,当真甚是想念呢!”
她挽了一个刀花,手腕垂下,刀尖朝地,看似随意,可落在桑邑的眼中,却是杀机重重。长刀的轻微颤动的每一下,桑邑都觉得被它封锁了所有的逃生之路,下一瞬间就要直指他的要害。
“慕师妹。”
桑邑脸色几经变换,最终挤出一个探讨好的笑意,道:“你我也算是同门师兄妹——”
“哦?”江秋洵唇边绽放的笑意,妖冶、冰冷,像一朵盛放的曼珠沙华,“想做我的师兄?你可知我的几位剑皇楼的师兄们,如今去了哪儿?”
入怀
哪儿去了?
当然是埋地里做了花肥!
张放的几个心腹手下,平日里也是以师兄妹相称。江秋洵叛逃,她那几个所谓的“师兄”正是追杀她的主力。
早些年,他们都已先张放一步,被江秋洵收买的正邪两派高手宰了,死法千奇百怪,骇人听闻。江秋洵数年如一日,慢慢剪除剑皇楼的羽翼,再引张放决战,覆灭了这个盘踞地下的杀手组织。
桑邑想到此处便眼角发抖,还好他的易容没有显露出他难看的脸色。
“哈,哈哈,剑皇楼那些张放的走狗,哪里配做您的师兄?在下对慕师妹才是仰慕已久。我桑邑品尝过美色无数,见过的就更多了,这一点天下无人不知。可那些美色在慕师妹这一轮明月面前,犹如萤火之光,黯然失色。”
他一边恭维一边用余光瞄着江秋洵的脸色,见她无动于衷,杀气依旧,吓得背后冷汗湿了衣衫,连忙又道:“当年在下鬼迷了心窍,多有冒犯,之后追悔莫及,深感愧疚,一直想要向师妹赔罪,还在钱庄准备了几箱身外之物,金三千两,银七万两。如今遇上,正好给师妹做赔礼。还望师妹能高抬贵手,原谅则个。”
他生得挺拔,虽然相貌不佳,但易容后的模样十分俊美,此刻拱手行礼,还真有那么点儿玉面小生风度翩翩的味道。
然而,落在江秋洵的眼中,不过是千疮百孔的臭皮囊。
在她眼里,好看的就只有林婵一个。
想到面前搔首弄姿的桑邑,竟敢肖想冒犯她的心上人,根本忍不住怒气,又见他言辞荒谬可笑,原本想要骂他的心思也歇了。
这样一个发自内心狂妄悖逆、烂到骨子里的蠢货,根本不认为自己犯下了滔天之罪,哪怕责骂他都是浪费时间。
桑邑见她不语,忐忑问道:“师妹若是嫌少,我在南边儿还存了些之前的小玩意儿……啊,慕师妹,你,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桑邑靠着多年的内力,才没有被酒色掏空,但也因沉迷酒色内力不纯,永远也摸不到宗师的门槛儿,哪怕他在武道上极有天分,也才勉勉强强挤进一流高手的行列。
这样实力,到了江秋洵面前,提鞋也不配。
“我在想,从哪里下手,才能不脏了我的刀。”
桑邑的心往下沉。因为他已明白,他的筹码难以打动这妖女。
“今日,你打定主意要杀我?”
江秋洵微笑颔首。
桑邑眸色愈沉。
“杀我何益?你我无冤无仇,堂堂邪派宗师,何必屈尊降贵来杀我一淫贼?”
江秋洵失笑,刀刃晃了晃,道:“你竟也知道你是淫贼?”
桑邑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是因此对在下不满。”说完立刻双腿跪地,举手发誓:“苍天在上,明月为证,桑邑发誓,即日出家,从此断绝女色,否则不得好死。慕长老,您看如此可行否?”
江秋洵笑道:“可行。”
桑邑眼中一喜。
只听江秋洵又道:“不过你的誓言我不太相信,怎么办呢?”
她语气纠结,好像真的为此而烦恼。
桑邑忐忑道:“您放心,在下若有一句虚言,管教天打雷劈。从此区区愿为长老驱使,绝无二话。”
心中却想:这一次若能活命,便立刻散播消息。让天下人都知道慕挽月还活着,让她疲于应对仇家,无暇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