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中一角点着一个小香炉。
细长的白烟缓缓而上,在差不多半尺高的地方散开,氤氲着轻薄淡雅的桃花芬芳。
江秋洵坐在书桌前,手持毛笔,像初学毛笔字的幼童一样写着简单的大字,林婵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握住她的手,指导她行笔。
就连康白这个对江秋洵没有偏见的人都忍不住腹诽。江秋洵竟然让一个眼盲之人教她写字,不觉得羞耻吗?
江秋洵显然不觉得。
她心安理得的借着被指导书法的机会靠在温暖的怀抱里,也不用故意写不好——她是真的写不好!
见康氏父子到了,林婵松开了她的手,露出刚写完的一句诗。
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可见二人心情愉悦。
“康老来了?”
康仁杏拱手道:“主上,该针灸了。”
这些年以来,都是康仁杏亲自为林婵针灸。但是近年来,他年岁渐大,早已老眼昏花,现在扎针更多的是凭借多年的经验。就像卖油翁倒油入葫一样,手熟。
不过,要彻底治好林婵的眼疾,望闻问切缺一不可,治疗方案一直在改进,仅用针灸是不行的。康白虽然年轻,在针灸和外伤一道远超师兄们,随康仁杏跟在林婵身边,已经渐渐接手了林婵的针灸和后续治疗。
说不好听的,哪天康仁杏一口气没提上来,康白就要接手父亲的所有病人和未完成的医书。
今天是康白下针,康仁杏在一旁掠阵。
江秋洵静静观看,等扎好了针,忽然问道:“扎针是为了疏通穴道吗?能帮助眼睛复明?”
康仁杏显然不会搭理她。
康白道:“有所帮助,但是不能根治。”
江秋洵道:“有没有试过用内力扎针?”
康白心想,当然试过了,主上自己就内力深厚。但他知道林婵还没把“林止风”的身份告诉江秋洵,便不敢是多言,只是道:“主上眼疾非因穴道堵塞,是以治标不治本。治本还是需要药物,再辅以日常温养。”
江秋洵又细细询问,猜想应该是视神经方面的问题。那确实不是内力能解决的。
江秋洵问:“需要什么药呢?”
康白道:“十年份的万蛇果,二十年的蜈蚣,三十年的蝎子,火山口的百年熔岩蛙,沼泽中的红血蛛。另外还有百年的人参和灵芝,不过这倒是最易得的。”
江秋洵:“……”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前世曾听过的偏方“河边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原配的一对蟋蟀、旧鼓皮制成的败鼓皮丸”,总觉得十分的不靠谱!
康白看到了她怀疑的眼神。这些药材一般人闻所未闻,以为她是对年份的苛刻要求有所疑虑,便解释道:“十年份的万蛇果树以毒液浇灌,又有蟒蛇的粪便滋养,十年份的果子最合适,主上吃了这味食材所制的药,整整两年零三个月未曾发过眼疾。至于百年熔岩蛙,长于火山口附近的雪地温泉,因其生于极热极寒之地,阴阳相济、虚实相生……”
江秋洵:“……”
听起来愈加诡异了是怎么回事?!
她是质疑药材的年份吗?她质疑的是药方!怎么看都像是哗众取宠、故弄玄虚的配方啊!
不过……或许武侠世界的东西确实有些神奇?她成为宗师本身就很不科学啊!而且林婵吃了也确实有效果。
江秋洵听他拽文听得头疼,看准了他换气的功夫打断他道:“好我知道了。我去想办法找找。你这些东西听起来应该在南方,我认识几个南疆的朋友,以后我写信托他们打听打听。”
什么蜈蚣蝎子□□蜘蛛,听起来就是南方热带丛林里长的,问问南隐派那边的几个老朋友或许知道。听村里的长老说,有些隐居的南疆族人会饲养这些小可爱,或许有年份长的。
康白道:“商号之前也一直在找,但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具体消息,江姑娘若能有消息是最好了。”
又道:“主上,您的眼疾每年深冬最易复发,春暖后会渐渐恢复。如今已是初夏,还未痊愈,比往年慢了许多。今日气候正好,主上可曾尝试睁眼?”
林婵道:“还好,清晨试过,比前几天好多了,只略微有些模糊。”
康白高兴道:“按以往的经验,过几日再针灸一次便可痊愈了。”
江秋洵低头沉思不语。
林婵握住她的手,道:“别担心。已是沉疴,我早已习惯了。”
江秋洵道:“哪有生病能习惯的?不过是忍耐罢了。”
一个大商号的主人,需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弥补不能见物的不便?
江秋洵琢磨着,又道:“这些药材稀奇古怪得很,恐怕盲目寻找很难有成效。蝎子蜈蚣都是年生的短命种,哪里来的十年二十年寿命?除非是有专人喂养。我听说南疆有善于养虫蛊的老人,找他们或许能有线索。
如果南疆也没有,那边去海上。往南过海,更南方的热带丛林里,昆虫的种类更多,体型更大,寿命也更长。”
看不见何止不方便?没有安全感才是最揪心的。
康白眼中闪过惊喜,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康老大夫已经迫不及待地问:“你说的是南洋?那里果真有许多毒物,比南疆还多?”
江秋洵前世中学的生物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不过她喜爱旅游和登山,大学社团组织去热带旅游时,大家为了准备药品,特地查过一点资料,大概知道一点。
她道:“南方气候湿热,有些地方比南疆更甚,毒虫众多,只是我也不能确定它们能不能存活十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