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方才我说在姐姐门下报恩,确实是真心实意。我如今孑然一身,身无长物,世道又混乱,不知去何处谋生,还请林家姐姐能好人做到底,千万收留我这个弱女子,给一口饭吃。”
林婵只沉吟片刻,便道:“你既如此担心,便随我暂居锦城吧。将来若有了去处,告知于我,我让人送你过去。”
江秋洵听她松口,满心欢喜,难掩笑意道:“无根之萍,哪有去处?从今以后,姐姐去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只要姐姐不嫌我聒噪。”
林婵摇头笑道:“江姑娘性情中人,何言聒噪?”
江秋洵看着她,心想,阿婵就是太客气了,感觉疏远得很。又想到刚才林婵亲昵地叫昭节“蠢丫头”,心底泛起一股酸水,羡慕得不得了。
“姐姐愿意收留我,我却没那个脸白吃白住。若是林家姐姐不嫌弃,我可以给姐姐端茶倒水、揉肩按摩。林家姐姐若是乏了,我还能唱曲吹箫,给姐姐解闷儿。”
昭节在一旁恍然大悟,道:“你也想做主上的大丫鬟?”
江秋洵一听,看一眼林婵,满脸羞涩道:“暖床的丫鬟吗?林姐姐,我可以……”
她可以!
这个她太可以了!
好刺激!
莫名就兴奋起来了呢!
昭节看她羞得满脸通红,莫名其妙,心想,莫非这位江姑娘还是大户人家出身?暖个床都觉得被羞辱了?那可也太没用了。
林婵却道:“怎能对江姑娘做这等趁人之危之事?江姑娘别听她胡说,只管在我这里休养,等你好了,尽可以留在我这里,想住多久都可以。若你有暇,在我这里支一笔银子,在锦城做些小生意也无不可。”
江秋洵整个人都不好了——好不容易让林婵松口可以和人家一个屋檐下相处,她这么处心积虑难道是为了借钱做生意吗?!
文成武德各千秋
江秋洵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两个字!
她道:“林家姐姐有了昭节姑娘这般贴心的侍女,自然不需再画蛇添足了。嗯,我能写会算,也曾学过打理生意。不知道林姐姐家缺不缺账房?非是妹妹我不自量力,和姐姐家的旧人抢活儿干,而是我算账算得还不太慢。”
在这以谦逊为主的世界,自称算账不慢,基本上约等于自吹自擂了。
林婵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忍不住面带笑意,道:“原来江姑娘这般厉害,来我这小作坊,会不会屈就了?”
江秋洵一听,也立刻听懂了话中允许之意,欢喜道:“给姐姐帮忙,三生有幸,怎说是屈就呢?”
她浑身都藏不住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喜意,遗憾地想,此刻自己的笑容一定比往日更风情动人,可惜林婵看不到。
但林婵听懂了她声音中的欢悦。
眼睛不好的人,听力比寻常人好得多,心思也更敏锐,如林婵这般久居上位之人,更能分辨出别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林婵道:“我准备回乡做些小生意,需找个信得过的人帮我算算账。你也看见了,我目不能视,江姑娘可代我看看账本。”
江秋洵道:“这活计我熟,姐姐你瞧着,我一定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
她曾经给剑皇楼打理过生意,只是原身对经商一窍不通,所谓打理生意,不过是作为管事监督的震慑性武力,相当于监军。
倒是她穿越来之后,为了和张放争斗,和人合作生意,自己也慢慢上手,学会了做买卖。
后来生意越来越好,干脆又开了几门生意,偶尔也黑吃黑,加速发家致富。明面上虽然不如江秋洵深入漠北的商队挣得多,但隐藏的财富也能一生无忧。
不过这些年来,她为了干掉张放,这些钱大多用于招兵买马,现在还欠着几个邪派宗师高手一笔劳务费呢!
正好她“伤重”,只能委身咳咳投靠林婵,所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合该以身相许——从账房开始!
账房是除了贴身侍女之外和东家见面最多的职位之一。
做不了暖床丫鬟,做个账房也行。
见这两人三两句把事情定下来,昭节却总觉得奇怪。
回舱房后,她问林婵:“主上从前顺手救了人,从不曾这样把人留在身边。还说若是救一个留一个,这些年救下的人早把北方的几个庄子塞满了。如今主上怎的为了那位江姑娘破例了呢?”
林婵道:“她会算账,正巧咱们缺账房。”
昭节道:“主上又糊弄我。分明是说账房之前,主上便已决定留她了。”
林婵道:“怎么会?昭节你记错了。”
昭节这耿直姑娘对着自家主人根本不懂得妥协,道:“没有记错,主上糊弄我。”
林婵语气带着无奈,道:“江姑娘进退有度,礼仪周全,面对生死仍豁达风趣,这气度,与之相结交,乃我之幸事。”
“哦。”
昭节想不出哪里有问题,所以接受了自家主上的理由。
“可是,万一她居心叵测……而且主上你的另一个身份……”
“没事。这个可以慢慢查。正所谓日久见人心,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若有异心,藏不住。”
“哦……”
总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她回去找和她一样知道主上身份的康白说了自己的疑惑,道:“你比我聪明,你说,主上为何这次与往日不同?”
康白想了想,道:“这位江姑娘虽然说话有点胡闹不着调,但看气度修养、待人说话,绝非寻常人,主上一向知人善用,对她另眼相看也是情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