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洵眼神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儿,心中冷笑,根本不接受他的示好。晏寒飞当初做杀手多年,虽然和武林群雄和解,但谁知道他之前和谁结过私仇,万一连累了林婵可怎么办?
她就像个在君王耳边吹枕头风的妖妃,娇滴滴地在林婵耳边道:“这个姓晏的若是起了坏心怎么办?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言下之意,便是暗示林婵快把这个娘家打秋风的穷亲戚赶走。
她说话不敢用内力传音,晏寒飞自然是听见了,心想这妖女简直是亡我之心不死,总想撵他走,决不能让她如愿。
晏寒飞道:“实不相瞒,我们春风堂养了十多个孩童。张放那狗贼和货郎狼狈为奸,拐来许多幼童,剑皇楼倒了之后,大多孩子送回父母身边了。剩下找不到父母,男孩儿也几乎都送养了出去,剩下了一些女童,和有些残缺、隐疾的男童。这些孩子实在无人领走,只能留在堂里养着。我既已决心日后跟随东家、忠心不二,可否请东家把孩子们也接过来?”
林婵一改漫不经心,正色道:“孩子多大了?”
林婵在北方也算小有名气,晏寒自然知道她乐善好施的名声,当下道:“大的十一岁,小的四岁。大的已经能干活儿了,砍柴烧饭都是一把好手,略小些的孩子也能照看幼妹。”
这事儿江秋洵最为清楚——养孩子的钱就是她出的。
最初救下的孩子有上百人,都是她出钱养着,慢慢寻访家人。她诈死之前,还给春风堂留下了一笔钱做抚养费。
她这一世身体的原主,就是被张放拐来的。张放见她资质惊人,百年难得一遇,想要买下,但她原生家庭小有资产,怎么会把女儿卖给来历不明之人?所以很坚决地拒绝了。然而就是为此,全家都被张放杀害。
剑皇楼的孩子,除了抢来的,买来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偷来的。古代和现代不一样,没有监控设备,也没有鉴定dna的设备,作案者只要不被当场抓住,就没有后顾之忧。
除了赶考、做官的人和一些商贾,那时候的大部分百姓,一生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更无论去外地寻找丢失的孩子。
是以张放抢夺、拐卖幼童,简直是肆无忌惮。
拐卖幼童的作案者,被称为“拍花子”,很多时候都会兼职货郎。他们挑着框子,框子上还有盖子,盖子上摆放着货物,用糖果或者玩具吸引孩子的靠近,在偏僻之地或孩子父母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把孩子弄晕丢进框中,挑担离开,隐秘又迅速,很快把孩子带走。
而这些孩子被春风堂众人解救之后,找到孩子的父母是一个费时费力又费钱的过程,养着这一大群孩子也花费不少。江秋洵这些年没存下什么钱,花费巨资收买各路亡命之徒、拉拢正邪两道。
仅有的钱和春风堂堂主做了交易,在繁华之地给春风堂买下一座酒楼和一个大院儿,让他们把负责大部分孩子都送回家或是找到合适的养父母。剩下的钱也全都给了春风堂堂主,算作照顾孩子的钱。
他们生活在春风酒楼,也在酒楼里帮忙做活,算是学着自立。
江秋洵性子骄奢,也缺乏善心,心里向来只想着仇恨和白月光,从来没想过主动帮助别人。只是……这些遭遇凄惨的孩子都在她的眼前了,她实在难以视而不见。
前世养成的道德观和为人的基本良知让她无法见死不救。
他们被张放买回来,从小进行杀手死士的训练,养蛊之下,不少人身有伤残,做奴仆都难,再加上年纪又小,这部分人很可能活活饿死。
林婵追问道:“这些孩子现在都养在春风堂?”
晏寒飞道:“是。我们开了一家酒楼,叫春风酒楼,大点儿的孩子在楼里做工。”
林婵又道:“养这么多孩子,是不是银钱不够了?”
晏寒飞道:“其实孩童吃饭穿衣所费不多,只是生病抓药花费不少,又要请秀才学写字,花费就多了。春风楼又被其他几家大酒楼抵制,生意越来越差……”
林婵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晏侠士能否去信一封,问问堂主可否把所有的孩子都接过来锦城?我在锦城买了几个庄子,又买下半条街的铺子,想来安置教养这些孩子应该不难。”
晏寒飞当下就激动了,感激涕零:“东家大恩,没齿难忘。天知道我愁得头发都掉落一大把。
东家您不知道,母老、我们掌柜的是个死脑筋,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按我说,养孩子嘛,有一口吃的就得了,不饿死就好,咱们小时候在剑皇楼里哪个不是吃糠吃菜长大的?不也活得好好的?
偏生掌柜被慕挽月那妖女蛊惑了,养孩子非得给米给肉,还买纸笔请西席,病了请大夫抓好药,银子如流水一样地花出去……这不是养祖宗么?
钱花完了也不知道收敛,无奈之下又逼着我出来作奸犯、那个出来接活。这还是第一单。”
晏寒飞说到这里,强调着比出一根手指头。
当初当着群雄发过誓,不再做杀手,但晏寒飞并不在乎。誓言算什么?他当初在张放面前也发了不少毒誓,都和放屁一样。但母老虎威胁他说敢破誓言就摁死,没法子,只能改行接别的活。
至于是不是真的第一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事已至此,江秋洵再也没办法撵他走了,只能接受这个定时炸弹在林婵手下的事实。
把他撵走,不是等于断了那许多孩子的活路吗?林婵原本就在北方建了许多善堂收养孤老孩童,如今怎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