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白玉堂将手渐渐松开,她们的身体不再那么紧密地贴在一起,木苑子目之所及从一片黑色变成灰色又变成白玉堂。
耳边依旧传来面前之人的细语,像一束光,照进她的心里。可同时,也填满了这颗心,遮蔽了其他光。
“苑子,我的苑子。”
“苑子,我的苑子。”
……
她的心被挤满了,却有一种莫名的悲痛难掩,这好像不是第一次,好像总有个人这么抱着她,这么呼唤她,这么温柔,这么慷慨,又这么虚假。
木苑子颤抖着问出了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涌现的疑问,“为什么,一周前……碎冰蓝是你送的吧,我那之后做的梦……是不是,也是你给我的心理暗示……”似乎是悲痛欲绝,她奔溃地大哭,却几乎毫无声息,整个房间只听的见她控制不住的喘息和白玉堂的那一声声呼唤。
“苑子,我的苑子。”
“呜……哼……”
……
木苑子哭了很久很久,白玉堂也抱了她很久很久,呼唤了她很久很久。
既然白玉堂不回答,那便是默许了,是她在一周前送了碎冰蓝,是她让木苑子做了一周的噩梦,也是她在早餐店将木苑子迷晕。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在木苑子是她的了,她等这一天等了很多次,也得到了很多次,更失去了很多次。
三年前,她就找到了木苑子,那时的木苑子还认识她。
那是个冬日,她刚从诊所下班准备吃完晚饭回车里睡觉,刚出电梯,空气里的寒气就拼命地往她大衣里钻,街边人来人往,她顾及形象就只是拽了拽大衣的领子。
正门对面是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橱窗上放着各种精致的甜点,当然有几款也是很经典的咸点,人流量很大,大概是新店开业有优惠前期宣传又做的到位吧。
看着这店里人进进出出的,她还真想给这位“新邻居”捧捧场,只是可惜了,她一没钱二又不感兴趣,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尽快把钱赚回来好早点不受老爷子摆布。
走出大门的时候,对面的音乐更加清晰了,似乎是圣诞主题的歌曲,店内暖黄的灯光将甜点衬托地更加诱人,在熙攘的人群中有一个瘦弱的身影穿梭其中,酒红色的钟型大衣套在那女孩身上,黑色长发扎成两只辫子,一只垂在胸前,一只躲在身后,宛如圣诞夜降临的精灵,甜美的笑脸似乎感染了到店的所有人。
今天是圣诞节吗?
白玉堂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那家店。
她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酒红色的背影,慢慢走近那个到处乱“跳”的女孩儿,从背后靠近她,又悄悄地抓住她空着的那只手的衣袖,在女孩儿回过头之前,说出自己拙劣的搭讪话术,“你好,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女孩儿回头,两只辫子顺势换了个位置,前面的跑到了后面,后面的跳到了前面,几分钟前远处甜美的笑容此刻在眼前绽放,同七年前那张模糊的笑脸重合。
“玉堂!”在白玉堂说出女孩儿的姓名之前,女孩儿先夺口而出她的名字。
木苑子!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木苑子记得她,她却才想起木苑子,但她对木苑子的感觉同第一次在早餐店见到时是一样的,只是那时她哭着,而现在笑着。
真可爱啊。
“玉堂,玉堂。”木苑子踮着脚在她的视线里轻挥着手,一脸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如同那年初秋一只指甲修剪平整的手指“呯”地一声戳破那个泡泡后她回头看到的样子,她的一切一如从前。
“啊好巧。”
“你也是新店开业来买甜品吗。”
木苑子依旧笑着,笑得白玉堂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占了她这个笑的便宜一样只能不好意思地说“对。”
木苑子听见她这个回答,一脸兴奋,笑得更加灿烂了,但同时,白玉堂似乎也觉得自己好像占了她更大的便宜的。所以当木苑子提出说要给她推荐几款甜品时,白玉堂笑着都放进了篮子里,最后心痛地结了账。
走出店里,她们在黄色灯光的笼罩下移到了橱窗前。
“你……”
“你……”她们同时说出这个字,又同时停住。
木苑子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冬鞋,白玉堂低着头看着木苑子的发缝,高中时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女孩儿的发缝,前面是四六分,后面是中分,现在又把刘海儿撩了上去。
身边的人总说她白玉堂不是一般人,能做不一般的事,但她自己知道,她就是个一般人,她获得的所有成就都不过是比别人花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包括记忆力,都是训练出来的。但就是她引以为傲的记忆力让她记住了太多所谓有用的东西,而忘了那“无用”的喜欢。
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原来她还喜欢着木苑子,只是这中间隔了太多人太多事,以至于她都忘记了。
天公作美,为贺她们重逢,风从四面八方送来祝福,今冬的第一场雪在此刻扬起,过路的行人为她们道出心声,“下雪了”“是啊,又下雪了”。
漫天飞雪中,黑色大衣包裹的短发女子清冽如同山间泉水,站在她对面的女孩儿烂漫如同恒河星数,她们站在那里,宛如一对璧人。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那年飞雪中,她们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再见”。后来她们确实再见了,可又“再见”了。之后的几年里,她们不断“再见”又再见,直到一个月前,她们在她的诊所第七次“再见”。
看见那则预约的时候,白玉堂很兴奋,也很后怕,就好像她从未拥有过木苑子,却已经失去她千万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