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姝不知道怎么回答宋徇。
他担忧的事情,好像很有道理,但却全然不会发生。
她知道这么多年过去,申时宴很多地方都变了。
可她适才躲在屏风后,听见申时宴谈论辽东的那番话,她恍然之间有种错觉,好像他们又回到了十二年前在书房里的那个午后。
少年苦读十余载,马上就要去参加会试,他握着书本,向教导自己多年的先生立誓,若能高中,他定要一展心中抱负,绝不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殿下若是觉得。。。。。。”
“我知道你为什么对申时宴这么放心了。”宋徇突然自说自话般地打断了她,眉眼含笑,“你以前和他说过话,照你作为一个女人的直觉,你觉得他一定是个正派的人,对不对?”
分明他表现得很善意,还在微笑,谢锦姝却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可也说不上来哪不得劲,抿了抿唇,道:“您若觉得,奴婢说的不好就罢了,倒也不必如此。。。。。。”
锦姝檀口微张,那四个字到嘴边好几次也没敢说出来,干脆就不说了,向他行了个退礼,道:“快正午了,哥哥还在家里等奴婢,奴婢还是先回去了。殿下您接着忙,有事再叫奴婢过来。”
说罢,也不等他应允,她便转身走了。
“你。。。。。。”宋徇看着锦姝走得一点不拖泥带水的背影,胸口仿佛结了一股郁气,“啪”地一声将手中的笔拍到了案上。
。。。。。。
谢锦姝从东次间出来,到走到正殿外,心里的气就烟消云散了。
她站在殿门口,转身看了里头一眼,忽然有些后悔和自责。
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宋徇对她的心思了,虽然他们如今是合伙的关系,但也不能完全当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他不过就是觉得她对申时宴有种莫名的信任,忍不住要拐弯抹角地多问两句罢了。
自己比他大了八岁,还和他计较,真是一点都不成熟。
锦姝想着想着,悠悠叹了口气,带着翠微往台阶下走去。
刚走出东宫,锦姝便看见申时宴急匆匆地走了回来,看上去有些焦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愣住了。
被他发现自己穿成这样从东宫出来,实在是一件尴尬的事情。可与其尴尬,倒不如硬着头皮主动走过去,神色淡然,拱手道:“申阁老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急事要禀告太子殿下?”
申时宴本来觉得,这事没有必要告诉她,随便说两句就应付过去了,又突然想起,早上离开内阁的时候在长街上恰好遇见过她,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就说:“也不是什么急事。就是适才出宫的时候,突然发现身上掉了一个荷包,也不记得是什么在哪里掉的,带着人把走过的路都找了一遍也没找着,就来这里看看有没有。”
锦姝觉得,他说话时的眼神,明显与以往不同,显然是发现了什么在试探自己。她淡淡道:“原来是这样呀。。。。。。我刚从里头出来,倒是没瞧见地上有东西,或许是被宫人捡走了吧,阁老可以去问问。”
他听见她的回答,似乎还是不肯放弃心里的那点可能性,盯着她的眼睛瞧。
锦姝也不回避申时宴的目光,看着他的眼神,一点一点由探究转为失落,最后眸光也黯淡了下来,她心里有种道不明的奇怪滋味。
“多谢告知,我这就进去问问。”
申时宴收回目光,提步正要走,谢锦姝忽然浅笑着问道:“是什么荷包,对申阁老如此重要?还要劳烦阁老大费周章地亲自来找?”
这一句问得看起来属实多余,但申时宴还是回答了她:“是拙荆送给我的荷包,里面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谢小姐回去的路上若是碰巧看见,还请告知我一声。”
“原来是阁老的先室呀。”谢锦姝意味深长地说,“那阁老的确是要好好找找,如若不然,您的先室在天上看见可是要生气的。”
说罢,她屈膝行了一礼,便领着翠微走了。
申时宴目光一凛,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转头望向谢锦姝的背影。
。。。。。。
申府,碧落堂书房。
昨日荷包没有找到,申时宴一夜未眠,一早强打着精神起来,刚坐到书案后,苏伯良就进来了。
“二爷,今天早上,朝中出现了许多弹劾萧首辅的奏章,说他任用私人,有贪污军饷之嫌的,有说他擅作威福,卖官鬻爵的,更要命的是还有说他收到辽东递呈的文书不先请示太子,便召开内阁会议企图擅自拍板决定,全然不把圣命放在眼中,其心可诛。。。。。。”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言官都是受谁指示。
申时宴看上去没什么精神听他说这些意料之中的事,靠着椅背,神色慵懒:“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他做过的事,有哪件是冤枉他的。不慌,让言官去弹劾罢。”
就连做皇帝的都明白一个道理:谁的嘴都堵得,只有言官的嘴堵不得,若有人胆敢不让言官说话,那是一定会遭反噬的。
萧殿元也不例外。
苏伯良问:“那您觉得,太子殿下会接受萧殿元的辞呈吗?”
在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文臣如果遭到弹劾攻击,在皇帝表明态度前,都应该自请解职,以示清白。皇帝若不接受言官弹劾的理由,就会把这份辞呈打回去,事情就算大致结束了。
申时宴说:“这是萧殿元为官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大规模的弹劾,以他高傲狂妄的性子,会不会递辞呈都说不好,就算递了,太子心知肚明萧殿元拥趸众多,也许会趁这次机会动一动他在朝廷的根基,但眼下若是让他下台,只怕会引起更加激烈的争论。”
这时,林仲襄敲了敲槅扇,走了进来。
申时宴看见他,立即坐直了起来,问:“怎么样了?”
林仲襄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眸,有些内疚:“到处都找了,宫人也问了,还是没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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