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又望着那条腰带出神了,红香和平翠凑在一处笑:“王妃要害相思病了!”
南秀被打趣也不恼,理直气壮道:“我想他又如何,他难道不想我吗?”
这样的日子却在谢江昼归来后戛然而止。
谢江昼随刘明规一同去了营河,但三个月后他回来了,刘明规却没有。
他带回了刘明规的死讯。
谢江昼从未在阿蒙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她总是开心自在的,即使偶尔伤心委屈,也从没有像此刻仿佛成了一具空壳子一般。赶回来的路上他设想了很多,远没有此时此刻亲眼见到更令他心中酸涩。
南秀回过神后眼睛已经通红,眼泪蓄积在眼眶里,皱着眉,似乎不懂谢江昼的话,又似乎只是不愿意相信,含泪定定地看着他。
明明几日之前,她还忍不住跑进宫问外祖母刘明规何时才能归来,外祖母说就快回来了。
她日日都盼着他,可怎么回来的却是他遇山洪失踪的消息。
南秀不愿意相信。
众人皆不知该如何劝解,反倒暗暗希望她傻便傻到底,哭一哭闹一闹再将刘明规抛在脑后,往后还是南府无忧无虑的小小姐。
天生孩子脾气,又怎么会真的懂这两情滋味呢?
刘明规身死的消息传回长安送入宫中,圣上在听闻后忧伤过度忽然呕血昏迷,苏醒后立刻下令严查,最后竟查出是大皇子派人在途中暗害,并非是一场意外。大皇子自然喊冤,但因为证据确凿被禁足府中听候发落,于当日深夜吊死在了卧房中。
圣上失去侄子后又失去了长子,大受打击只能卧床修养,无奈下旨令三皇子刘珏监国。刘珏本是他最不重视的儿子,只是大皇子身亡,二皇子文弱,其余皇子又太过年幼。
最终刘珏得众朝臣举荐担此重担。养子一步登天,皇后却根本开心不起来,也谁都不肯见,在得知刘明规出事后每日哀伤垂泪,食不下咽。而胡贵妃因丧子情绪崩溃,据说已经半疯了,怕她伤人三皇子便命宫人将她锁在了殿中。
外面的消息纷纷扰扰,却都传不进南秀的耳朵里。她整个人都变了,不再笑,也不再频繁地哭,饮食如常,夜里也不会惊醒,看起来是正常的,所有人又都知道她在难过。
谢江昼几次来看她,她从不和他说话。
这一日他依旧来了,在她身前蹲下来,看她照旧呆呆的不理人,艰涩道:“如果是我死了,他活着回来,你就不会伤心了。”
因为他带回了刘明规的死讯,所以她和所有人说话,唯独不理他。
听到这句话,南秀终于回应了他,她睫毛湿漉漉的,怕家人担心又悄悄哭了一场,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与我无关。”
她低下苍白的脸,失神道:“……我只想要他回来。”
谢江昼低头笑了笑,眼底尽是落寞,许久才道:“明日我再来看你。”
他站起来刚转过身,南秀的声音却再次自身后响起:“能不能求你,不要再来了。”
她声音带着哽咽,说完后反而因为自己这句话向他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怪你,只是看到你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每次见他,就好像反复在听他说刘明规死了。
谢江昼的脚步滞了一瞬,没有说好,也没有拒绝,只是沉默地离开了。
此后他竟真的没有再出现。
高灵心倒是随婆母来了南家,沈宁和老太君及南朱说着话,三人对着连连叹气,她却主动询问能否去见一见南秀。
两人同龄,老太君也是急得死马当作活马医,想着多个人劝劝阿蒙也好,于是点了头。
高灵心便被下人带去了南秀的院子,见到南秀时她正盯着笼子里跳来跳去的鸟儿坐在院子里发呆。高灵心试探着坐在她身侧,自说自话许久,她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江昼他总是很担心你。”高灵心自嘲地笑了笑,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攥起,揪地衣摆皱起来,又若无其事地抚平。
低语道:“我真羡慕你。”
南秀却想要起身了,显然不喜欢听这些话。
高灵心见她准备走,露出些急色,匆忙张口:“红山寺灵验,你要不要去寺里为宥王殿下求个平安。”
听到这句话南秀终于看了她一眼。
高灵心眼底一亮,知道自己说动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我陪你去,好么?”
思考片刻后,南秀朝她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觉得她傻,一直固执地不肯接受刘明规的死,但刘明规的棺椁都是空的,她不过是想再等一等,说不定他就突然回来了。
高灵心的这句话正说中了她的心,隔日两人便乘坐南家的马车去往红山寺。在寺中,隔着弥漫的香雾,住持双手合十朝南秀施礼,南秀学着他的样子还礼,模样前所未有的虔诚,只是求到了签她却并不敢看,以手托着恭恭敬敬地交到了住持手中。
住持明晓她的心思,没有告知她签语是吉是凶。
她和高灵心在红山寺逗留了许久,直到天色渐暗才离开,心中安稳了许多。
高灵心却显得有些焦躁,红香则是一个劲儿悄悄抹泪,视线只顾落在南秀身上,并没有察觉。
回程时,南秀闭目靠着车壁,高灵心目光一直锁着她,这样的注视被红香偶然发现后有些奇怪,心道:表少爷的夫人今日怎么总像心事很重的样子。正想着,忽然听到车外传来异常杂乱的脚步声,四面八方的响动都向着她们所在之处围拢过来,原本行进平稳的马车也骤然停下,因停得太急车身明显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