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他便一直以为那是谢音柔,刚才听燕恒那么一说,他方才明白过来,明白过来了,又不解:“不是说她死了。”
谢谭幽出府的第一年便一直传出是生了重病治不好,才送去庄子休养,之后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传来,京中人人便说她是死了,后来,京中便渐渐忘了这个人,只记得相府里才貌双全的谢音柔。
“还活着。”燕恒垂眸:“半月前回京了。”
闻言,萧然鼻尖酸的不行却是笑了,“还活着,还活着。”
他缓缓坐下,许久后,才哑声道:“你说,若是他们知晓她还活着,是不是也可放心了。”
萧然努力去回想今日种种,想迫切看清谢谭幽的面容却极为模糊,但并不失望,比起失望,他更怕绝望。
眼前似乎又是多年前陷入绝望时的种种,他喉头翻滚,终是闭了闭眼不去想。
人活着便是最好的。
第二日一早,谢谭幽早早就来了大理寺卿府邸,萧然听闻时愣了一瞬,“这么早?”
也没耽搁,换了身衣服就去前厅见了。
见到来人是谢谭幽,萧然怔住,瞧着她一身素色长裙,很瘦,苍白的面容冷冷清清,又听她说与秦氏关系如何好,此事不过一场误会。
萧然有一瞬的恍惚。
和记忆中的人很像,却又不是。
萧然抿抿唇,还是低声吩咐身边人去将秦氏放出。
直到谢谭幽快踏出去时,萧然才又抬眸,静静凝着她背影,道:“谢大小姐若是受了委屈,可同我道明,我必替你主持公道。”
谢谭幽脚步顿住,回眸微微俯身:“多谢大人。”
出了大理寺卿府邸,谢谭幽轻叹一口气,“好不容易出趟府,我们逛逛再回去吧。”
身后银杏欢快应道:“好勒。”
谢谭幽已经许久未逛京城街道,看着这热闹景象,她仿佛才觉自己是真正的活着,在府中,那诺大的院子里好像就只有她和银杏,冷清的很,屋中除了药味就是药味,夜里又是阵阵咳嗽声,没什么人会来,她们也不常出院子。
“大小姐,是成衣铺哎,你已经许久没添新衣裙了,咱们进去看看吧。”银杏声音清脆,也不等谢谭幽回应,拉着她就走了进去。
“大小姐,你看那件淡粉色的衣裙如何?你许久不穿鲜艳的衣裙,不如试试?”
谢谭幽抬眼看去,衣裙很是显眼,一进店的人都会被吸引目光,裙摆处绣了朵朵梅花,高贵又清冷,布料虽并非上乘,但价格应当也不低,就算很低,她们也买不起。
她抿了抿唇,她想提醒银杏她们已经不是在三年前了,不是想买东西就可以买,她原先住的院子倒全是金子,可现在住的院落,风一吹都怕倒了。
她们全身上下一文钱都没有,买个包子都成问题,更别说是衣裙。
正想开口,就被银杏推进了试衣间,又不由分说的把衣裙塞给了她,“大小姐,你就试试嘛,不买也没人说什么的,奴婢只是看你许久未穿这样艳丽的衣裙了,就想看看嘛,兴许大小姐穿上后,病就好了呢。”
谢谭幽无奈笑出声,只好试了。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她便出来了
苍白的面庞在淡粉色衣裙的衬托下显得正常了些许,不上乘的布料穿在她身上多了几分贵气,她五官本就精致而美丽,眼尾下的那颗红痣更是妩媚勾人,一颦一笑间,简直动人心魄。
“奴婢说的对吧,大小姐果然适合。”银杏笑嘻嘻道:“大小姐日后要多穿鲜艳的衣裙,你看多好看呀。”
谢谭幽抬手重重点了点银杏的脑袋,笑道:“别贫了,等我把它换下来,咱们便回去吧。”
“为什么要换,大小姐这样多好看啊。”银杏说完拉着谢谭幽就快速出了铺子,这可把谢谭幽整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悦蹙眉,“银杏,你付钱了?”
谢谭幽知道银杏,若是没付钱,借她十个胆她都不敢拉着她就这样出来,可她们身上身无分文,她拿什么买下的?
银杏小脸一跨,怕谢谭幽真的生气,如实道:“奴婢用随身携带的那枚玉佩同掌柜的换的。”
谢谭幽脸色一沉,“那玉佩是你母亲生前留给你的,怎能换了?这衣裙我们不要,去把玉佩拿回来。”
没人比她更清楚那玉佩对银杏的重要性了,银杏是母亲在回京路上捡到的孤儿,据母亲说,银杏原本的家庭应当是不差,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银杏独自来到了京城,母亲本想给她寻亲,银杏却说父母早已去世,没了去处,母亲便收留了她。
这些年,银杏每天夜里都要紧握玉佩才能入睡,她说这就像是母亲还在身边一样,这样珍贵的东西,怎么能说当就当了。
“哎呀,大小姐,一枚玉佩罢了,大小姐高兴就好了呀。”银杏摆摆手,表现得十分不在意,“再者,今日的事奴婢替大小姐委屈得很,这衣裙就当是宽慰大小姐的心啦。”
见银杏这个样子,谢谭幽直接怒了,拉着银杏就要走回去,却发现腿脚动弹不得,回眸看去,见是一个乞丐。
乞丐蓬头垢面,衣服破烂不堪,浑身散发异味,紧紧抱着她的双腿。
谢谭幽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脱,乞丐却在这时抬起了脸。
头发遮住她大体面容,她眼神颤颤巍巍的,只是一眼,就让谢谭幽心头大震。
周嬷嬷!
是母亲身边的周嬷嬷!
是在母亲死后,便消失了的周嬷嬷!
谢谭幽泪水一下子就涌上了眼眶,喉咙胀的发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是周嬷嬷,可又的的确确是周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