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祂偏着头看他,她眼底极亮,像是黑夜里的豺狼:“王督尉所谓何意?”
王秋迟笑着摇了摇头,他道:“将军不要和我打太极了,俗话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咱们坐拥地方,却也并非不问朝中之事,家父年迈,未洲王氏便由我一人支撑,独木难支,我需觅得良主,我想,谢氏亦是如此。”
“再者,若现在我们秉持中庸,来日无论哪一方上位,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为自己博得一条出路,将军,你说如何呢?”
谢清尘蹙了眉,他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想与我们结盟,共同投靠一方?”
王秋迟点了点头,笑道:“正有此意。”
他清了清嗓,道:“我此行并非毫无诚意,其一,我救了付将军于水火之中。其二,西北沧州年年过冬困难,缺少粮食,雪重霜厚,房屋也会折损不少,我未洲凉氏愿开仓放粮,赈济沧州百姓,共度难关。”
“但前提是,谢氏要借与我们兵马。”
付祂坐直了身子,她审慎地打量着王秋迟。
“兵者杀器也,自古有兵马者得天下,王氏想通过区区几仓粮食就换得我们谢氏的兵马,未免有些异想天开。”
谢清尘也道:“我虽不谙兵法,也知兵马珍贵,并非一朝一夕养成,更何况,你要兵马做什么?”
王秋迟幽幽叹息一声:“子牧啊,你们沧州远离京城,又有重兵,自然无人敢欺。未洲毗邻景,蜀,凉三洲,群狼环伺,重重包围,可都盯着我未洲这块肥肉呢。”
“如今天下大乱,各地军阀皆佣兵而起,我未洲不占天时地利人和,唯有土地丰饶,惹人垂涎,家父在时尚能周旋,只怕有朝一日王氏只有我一人时,那些人便会群起而攻之,到时我未洲不保。”
谢清尘看着他,神色隐隐有些动容。
付祂却未被他一番说辞打动。
她语气无波无澜,却直中要害。
“我给了你兵马,你能给我什么。”
王秋迟摇了摇头,却道:“将军现在不应该考虑我能带给你什么,而是未洲被吞并后沧州的安危。景洲牧兵强马壮,又在沧州东南方向,直取便可攻之,我此番微服,就是为了不惊动景州,假以时日,若是未洲被景州吞并,景州有了与沧州的一战之力,对沧州有害无益。”
“谢氏镇守沧州百年,根基稳固,不会被轻易撼动。”
王秋迟又道:“此言差矣,且不说沧州已经失了边宁十二城,元气大伤。就沧州地形而言,除却景州便是匈奴之地,极难扩张,而景州吞并了未洲之后,大可以向东南方向继续兼并,到时候,景州一家独大,沧州再怎么拒守稳固,也难以抵抗了。”
他又凑近了些许,小声道:“再者,将军难道不想知道当今天下,谁是良主吗?”
付祂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谢清尘:“公子如何看?”
谢清尘沉吟片刻,道:“天子偏爱二皇子,这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天子无实权,他的诏令已然不会有人放在眼里。眼下只看魏思道和窦云谁能定出胜负。”
“我觉得,魏思道不是窦云的对手。”
他神色奕奕,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魏思道虽手握禁军,但禁军毕竟人少势寡,窦云为大将军,有号召四方兵士之能,除却摇摆不定的地方军队,所汇集之数也远超禁军,所以,夺储之战中,魏思道必败。”
他的眼里有着必胜的得意:“虽然我看不起那个草包,但不得不说,窦云确实是他的一面坚不可摧的靠山。”
王秋迟赞许地点了点头,他叹道:“虽无将领之才,却有谋略之能,子牧,你若不拘泥于这一方边远之地,定能有一番作为。”
“只是,你去投靠窦云,他会饶你一命吗?我看他对你杀心已决,难以动摇。”
甚至派了身边亲近的谋士任平生来堵截她。
“他要杀我,并非因为私仇,而是他所控制的秦王娶了一个手握兵权的将领,他害怕有朝一日我会和秦王联起手来对付他,所以想要除之而后快。但如若我服软,诚心投靠,他未必不会容纳谢氏。”
王秋迟一合掌,眸里是清润的笑意:“如此便好,未洲王氏是真心想和谢氏结盟,还望子牧和付将军慎重考虑,我先饮一杯,愿
两家缔结盟誓,共建大业。”
说着,他拿起酒壶,自斟一杯,抿了一口。
“咳!”烈酒入喉,王秋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他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清尘。
谢清尘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取笑道:“怎么样,我们西北的白干不错吧?可比你们那江南软酒烈多了!”
“你换我的酒做什么?”王秋迟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我看你那磨磨唧唧喝酒的样子就着急,喝酒要讲究烈,快,稳,喝酒之后面不改色,才是真英雄。”谢清尘语重心长道。
王秋迟不敢苟同:“那你可是真英雄,我是君子,要饮琼浆。”
付英眼看着他们俩又要吵起来,忙作和事佬:“两位公子先别吵,将军有些乏了,两位不妨换个地方论英雄君子?”
江南水酒后劲大,又笼着满屋的热气,确实让人昏昏欲睡,付祂强打起精神,听着他们笑闹。
谢清尘看付祂有些精神不济,便拉着王秋迟拎着酒壶出去了。
付英送走他们,回过头来看着付祂,问道:“将军要不要歇息?”
付祂摇了摇头,她看着付英,眼里含着水色,似乎和平时冷肃严峻的巾帼有些不同。
“你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