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先前执掌在他手中的京城禁军竟对洛宴平忠心耿耿,誓死追随,生死不弃!
刘珏由任平生看管,京城禁军护送。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还是被洛宴平横插一脚,以致前功尽弃。
他防住了任平生,然百密终有一疏,人算不如天算。
“那一天,我就不该把你捡回来。”窦云吃力地开口,手中长剑通体染血,轰然被他深深插入地面中。
他的声音因为含着的血沫而有些含混不清,窦云偏头,将血沫吐了出来。
“哈哈哈”窦云仰天长笑,血和着泪一同落下,其声凄厉,回响于寂寂天地间,哀转久绝。
“想我窦云戎马一生,名震天下,敢问天下有谁比我高!”
欲与天公试比高。
“我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帝小儿都要敬我三分!”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军。
“我出身流民草寇,终于天下权臣。就算为你们这群无知鼠辈所害,我亦扬名四海,声震大荒!”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窦云说着说着,渐渐体力不支,就连脚步都虚浮不定。他踉踉跄跄着向外走去,于巍峨城墙站定。
一线天光从远处天穹隐出,喷薄而出的日光普照万物,为天地万物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辉,万物初生,涤荡尽世间污秽。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是窦云对自己的中肯置评。
“你和你那愚昧臣子一样,狂妄自大。”
一道声音清晰地自城墙另一边响起,窦云猛地回头,目光牢牢锁在来者身上。
荆沅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城楼上呼啸刮过乍暖还寒的风,扬起她垂在身后的如墨青丝。她身后是化为废墟的城楼,烟尘迷迭扑起,在温暖的日光中翩然起舞。
城楼下的人被风沙迷了眼,看不清上面发生了什么,只有付祂抬头,定定看着荆沅隐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的背影,仿佛一尊风化的石像。
洛宴平倒在一旁,艰难地倚着肘部撑起上身。扬起的面容被鲜血糊满,早已看不清原本俊朗的模样,他闷闷咳了两声,声音仿佛揉进砂砾一般粗糙:“你你还记得齐武吗?”
齐武,这个暌违已久的名字如一把利剑,狠狠插进窦云震颤不已的胸膛,将他自己为无坚不摧的防卫击溃。
“齐武,齐武”他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脸色煞白,嘴唇发紫,不住颤抖,就连迎风而立坚定不移的身姿都有些微微动摇。
那个尚未及冠,意气风发,惊艳四座的翩翩美少年。
那是他不能诉之于口的隐痛。
那是他一生罪孽的开始,是他难以启齿的过往。
他曾以为世人渐渐淡忘了齐武,那他所做的一切就不会被公之于众,只要,只要能让他悄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