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指了指一旁的书案,上面有两个匣子:“两样东西,你们二人一人一件,万万不可推脱。”
黛玉在一旁听着,抿唇无声的哭泣。
顾有枝见状,看了一眼林管事,就见他上前将两个匣子拿了过来,递了一个给顾有枝。
顾有枝接过来打开,就见里面是一沓面额百两的银票,吓得捧着匣子的双手一抖,语无伦次的对着林如海说道:“这…这是为何老爷,这可千万不行。”
说着便要将匣子放回去。
“收下吧。”林如海看着顾有枝欲退还回来,挥了挥手之后,将手放在爱女黛玉的肩上,“也好让我心安。”
“不要,父亲。”黛玉再也隐忍不了,抱着林如海的膝盖痛哭了起来。
这…顾有枝偏头看向林管事,就见他沉默着,暗暗向自己摇头。
顾有枝握着匣子的手隐隐用力,看着这场面,内心亦是百感交集。
不忍心再看下去,顾有枝微微侧头,看向一侧,不经意之间,看见刚刚黛玉带过来给林如海鉴赏的字帖。
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看着对面安慰爱女的林如海说道:“老爷,奴婢斗胆提一句。”
林如海将擦拭黛玉泪珠的手放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孩子,看着顾有枝说道:“无妨,顾妈妈只管说来。”
顾有枝闻言,抬头看向跪坐在地上的黛玉,顾有枝朝她安慰的笑道:“眼看姑娘也大了,要不老爷给姑娘取个字吧?”
林如海一听,确实如此,于是借着女儿的力道站立了起来。
黛玉扶着父亲一路走到书案前。
林如海沉思的看着黛玉临摹的卫夫人字帖,片刻之后,右手执笔在纸上用力的写下两字。
将笔放置在砚台之上,看着黛玉,眼底发热:“愿我儿一生卓尔不凡,安然自在。”
微风拂过,吹动着宣纸哗哗作响。
顾有枝远远的隐约看到“卓然”二字,立于纸上。
遂低头笑了起来,这不比那娇弱的“颦颦”好上千百倍。
日头西行,后角门躲闲的婆子三三两两的窝在门后吃茶,透过门缝远远的就看见顾妈妈急匆匆的往下人院走去。
“这顾家妹子,火烧屁股了不成,走那么快。”老婆子眯着眼抵在门缝往外瞧。
“呸,悄点声吧,也不仔细你个老婆子的嘴。”
就见一个四五十岁穿着暗红色腰裙的婆子,砸吧砸吧嘴里的茶叶沫子,将手中土灰色海口大的茶碗放在地上,俯首神神秘秘的对着其他两人耳语道。
“我可是听说了,前面那位怕是不好了。”
老婆子惊了,连忙将门关好,瞬间不透风的角门漆黑一片,悄声问到:“真的假的?”
乌漆嘛黑的房间里,那个穿着暗红色腰裙的婆子高深的歪了歪嘴,挑眉说到:“你们一个个的,就知道躲懒,也不看看府里最近什么动静,等着瞧吧。”
说完便喝完碗里的茶,推开门上值去了,跨出台阶,歪头朝角落吐了一口茶叶沫子:“呸,吃我满嘴碎沫子。”
这厢顾有枝回到自家院子,无视从一侧偏房冲出来的顾阳,径直进了里屋,将林如海给她的钱匣子房间抽屉里,又从抽屉里面拿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赫然是顾家四人的路引。
顾有枝从里面腾出一个巴掌大的空匣子,去林如海给的银票中取出一千两银票,放了进去,又将顾富贵和顾阳的路引单独取出来,用布包好。
哐嘡一声,吓得顾有枝心头一跳,听见门后传来声音。
砰的一下把抽屉关好,开门走了出去。
就见顾阳缩在堂屋的门边,手指扣着门框,嬉皮笑脸的看着他娘,弱弱地说:“嘿嘿,娘,回来的挺早哈。”
顾有枝双眉一皱,呵斥道:“弯腰驼背的,没个正形,站好,在这干嘛呢?”
“额额哦。”顾阳单手摩擦着脑袋,突然双手一拍啪,恍然大悟的说到,“那个姑娘给布置的功课,对对,功课,我写好了,娘你帮我带过去呗。”
“待会儿拿过来,我明儿给你带过去。”顾有枝懒得听他白话,走到桌前倒了杯水,一口灌了下去,从袖笼中摸出一枚碎银子丢给他,“给,去厨房叫段嬷嬷整几个好菜。”
顾阳接过银子,往空中一抛,唰的一下握回手里,在手里一颠一颠的对着他娘说到:“可以呀娘,发财啦?”
别以为他不知道呢,他刚刚可是偷摸瞧见了,他娘可是摸出了一大把票子。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少你吃的了?”
“得,听娘的。”说完便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顾有枝无奈的摇了摇头,慢慢踱步在屋内,伸手摸了摸柜子又点了点窗沿,抬手将风吹的快合起来的窗户敞开了些。
看着院子墙角处那株硕果累累的葡萄藤,顾有枝转身去里屋拿出剪子,出了房门,去一侧的杂物间拿了个簸箕出来。
站在葡萄藤下,仔细的托着,将已经散发出甜腻香气的葡萄一一剪了下来,挑出三串品相好的,放进屋里,就将簸箕端在怀里,出了院门,打算将剩余的葡萄送给林管事和四周老友。
快离开了,怕是吃不到这株葡萄下次结的果了。
酉时末的时候,顾富贵下值回来,一进院门就见顾阳捧着个大西瓜,坐在门沿儿上,跟有仇似的在那儿啃,汁水流了一地。
看见他爹进门,顾阳连忙咽下嘴里的西瓜,呲着个大牙冲他爹喊道:“爹,快来吃西瓜。”
顾富贵左右没见孩子娘的身影,估摸着应该在里屋,不然顾阳也不敢这样没心没肺的胡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