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的离婚再婚,对小孩来说就是三观一次次被打碎又重组的过程,有些家长会处理得很好,也有小孩会被别的人或事治愈。但哪怕修复得再好,被打碎的东西也依然会留痕。
林英格早已过了会对父母大吵大闹的年纪,他也不是那样的性格,他只能自己去装着不在意,去成长去接受。
彻黑的夜晚隐匿着悄然开始密布的乌云,夜变得愈来愈黑但泽城到了年底就开始升温,没有雪花,淅沥的小雨冰冰凉凉地从夜空降落。
大概是开着窗,窗外湿润泥土的气味细细密密地飘进卧室,让林英格回了神。男生抓了把头发从床上起身,去浴室简单地洗了个澡收拾情绪。
男生洗澡洗头总是很快,十分钟左右他又顶着一块灰色毛巾躺到床上,习惯性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
微博没意思,上□□没什么人在线,微信朋友圈也没有更新。
手随心动,在屏幕上忙忙碌碌划拉半晌,他鬼使神差地点开通讯录,拨通了林怀野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林英格想得却是“完了”。
他们之间很少打电话,以前有什么事都是跑上楼敲个门就好,现在打字聊天也方便。打电话在他俩的意识里几乎等同于有关乎身家性命之事要发生。
林怀野几乎在铃响的那一刻接通了,但也有点不确定地问道:“怎么了?”
林英格听着他有些着急的语气,忐忑地回道:“呃我说其实没什么事,你会挂掉吗?”
“”林怀野放下了心,脑子里已经脑补了八百种林英格出意外的情形。
“摁错了?”
林英格隔着电话傻乎乎地摇了摇头才开口:“也不是。”
那就是有事。
林怀野把手上的笔丢到桌面上,新年闻声跳上了桌,展示了一圈猫步。以林英格的性格这通没摁错的电话就意味着他遇到了什么事。正常情况下他不会无聊到大半夜打电话骚扰谁,也不会别别扭扭地打了电话却说没事。
“说吧,我听着。”林怀野起身去书包袋里找出了耳机连上,然后把手机放到书桌上重新坐下。
林英格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在黑暗中微润了眼眶,但开口的声音依旧平常:“我妈,也要二婚了。”
“其实我挺矛盾的,她能开始新生活是好事,也能少管我一点,但我还是开心不起来。哥,林阿姨告诉你她有男朋友那会,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吗?”
林怀野抓了一把新年躺下翻开的肚子:“惊讶更多一点。我们情况不一样,不必拿我做比较。”
“我知道,但我妈要结婚,我只觉着她想扔下我。我爸说得挺对的,她当初要带着我也不是多想要我,只想让林伟光带不走我,现在我快成年了,她觉得她管不了我,控制不了任何人了。她这次二婚,算是可以彻底摆脱我和我爸,也摆脱她的阴影了。”
“哥,你说亲情之间,怎么会有那么多算计呢。我看不懂我亲妈,我亲妈也懒得了解我,她更顾着自己。”
林英格说了一长段,语气都很稀松平常,但是结尾吸的那一声鼻子彻底暴露了他的状态。林怀野见不着人,也不怎么会哄人,单手几根手指搓着耳机线半天说不出话。
他只记得十年来,他好像从没见过独自伤心的林英格,这小少年永远都是没心没肺的粘人的开朗的,就连那些小脾气小情绪也都是转瞬即逝的。
“你在租的房子里?”
“嗯。”少年鼻音变重,“但你别过来,现在不想见你。”
“呵。”林怀野冒了个气音,暗骂自己自作多情。
“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说说就好了。”
“嗯,别一个人躲起来哭。”
“我这难受劲过去就好了。”林英格不知道为什么,听着林怀野声音就有点想哭,他哥难得用算得上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
听着对面抽抽嗒嗒的声音,林怀野居然有些想笑,真是越活越没心没肺了。毕竟秦茹芳二婚在他看来不算什么大事,他很难感同身受,但也能理解林英格的难受之处。
等对面声音渐小,林怀野放过了快被碾断的耳机线,聊了些轻松的话题:“作业写完了吗?”
“还有几样,明天上午能写完。”
“嗯,明天跨年,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明天有什么打算吗?”
“做题,晚上陪我妈去和钟尔尔吃顿饭。”
“哦我下午去奶奶家,住一晚。”
林英格未了又拖着音有点黏糊地叫了声“哥”。
“嗯?”林怀野耐心地等他说。
“你要和我一起去乡下玩吗?我爸不在,去省城出差了,我姑姑他们在外地不回来,就我和我爷奶三人。”
“哪个乡下?”
林怀野没有一上来就拒绝他,林英格登时觉得有戏:“就在泽南大瀑布那景区边上,东曦村。”
泽南大瀑布虽然名字里头有个“南”字,但其实位于泽城偏西的位置。
林怀野外婆家也就是林珑老家,在泽城偏东,所以林怀野对林英格所说的村庄以及那一整块的乡镇可以说是几乎一无所知。
就当是旅游了,正好能逃了和钟尔尔一起的晚饭,促成他俩的二人世界。
泽南瀑布景区这块每年节假日游客熙攘,到了饭点那条路总是得堵上一段,所以他挑了一个半中午的时间来教师之家接林怀野,尔后一起打车去东站那边坐大巴。
节假日坐城乡大巴的人少,往常也是一些六七十往上的老人们坐坐。林怀野他们上车的时候车上只零零散散坐了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