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心中咯噔一下,忽然神色凛然地望着他,“难不成你知道她的心思?”
“有秦王珠玉在前,晗儿又岂能瞧得上那些凡夫俗子?”崔琰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眼底流露出些许轻蔑。
看着他眼中的嘲弄,朱氏心头一惊,慌乱地反驳道:“可秦王身份高贵,不是我们侯府能高攀得上的?难不成你要让晗儿给他做侧室?”
“有何不可?”崔琰眉心一动,凝眸看向朱氏,在她惊愕的目光中,言之凿凿地说道:“秦王是人中龙凤,给他做侧室也不算委屈。日后他坐上龙椅,晗儿就会是贵妃,权势荣华便全都唾手可得。”
那一双温润的眉眼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利益熏心,连朱氏这个母亲看了都觉得心惊。
“一入宫门深似海,晗儿生性单纯,如何能争得过那三宫六院里的女人?你这不是害她吗?”
崔琰缓缓抬眸,眼神忽然变得冷淡而犀利。
“想要这世间最好的东西,就必须付出代价。无论嫁给什么人,她都要牢牢捏住对方的心,否则如何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此刻他语气淡漠,眼神冷酷,冰冷得像是没有半分感情。
“可晗儿是你的妹妹,你就忍心将她埋没在寂寥的宫廷里吗?”到底是自己的女儿,朱氏再如何偏心儿子,也仍是顾及崔晗的终生幸福。
“正因为她是我的妹妹,我才希望她能拥有最好的一切。不争不抢的人,永远都得不到最好的东西。”
“可是……”比起崔琰的坚决,朱氏的心中仍是惶惑不安。
一个女人若是得不到夫君的心,往后余生便只有数不完的寂寥长夜。更何况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宫廷,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崔晗被她娇惯着养大,生性单纯浪漫,没有半点心机手段。若嫁入寻常人家,以侯府的威势,日后还能给她撑腰壮胆。可若是嫁给秦王那样的天潢贵胄,他们侯府又能拿什么来庇护她?
“母亲,你要明白以柔克刚的道理。秦王在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早就看惯了阴谋诡计。只有晗儿这般赤诚善良的女子才有可能得到他的心。”
越是活在黑暗里的人,就越渴望热烈和光明。便是秦王那样阴沉腹黑的人也绝不可能免俗。
看着他眼底的势在必得,朱氏心惊地问道:“一定要这么做吗?”
崔琰淡淡一笑,眸中流淌过一抹久违的柔情。
“既然晗儿爱慕秦王,母亲就遂了她的心愿吧。”
他的嗓音向来清润柔和,可此刻朱氏却觉得有些刺耳。她没有再说什么,眼底却流露出了难掩的失望。
崔琰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知道她一时半刻还难以接受,便也不再多说。
朱氏沉默地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走出了他的书房。
院子里日光耀眼,她的心中却生出了一股悲凉。
当年崔问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妹妹送入了宫廷。崔月在他的门外跪了一天一夜,直到晕厥,他也没有改变心意。
宫中寂寞,崔月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好不容易站稳脚,又熬了许多年,才从一个才人熬成了惠妃。
崔月至少还有几分坚韧隐忍,可崔晗一心念着秦王,怕是连命都能豁出去,她真的能有以柔克刚的本事吗?
比起荣华富贵,她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一生,而不是费尽心思去谋划争宠,忍受漫长而无望的孤独。
可牵扯到秦王,就不再是她一个妇人能说了算的。
在男人的眼里,权势地位永远高于一切,而女子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放到哪里,怎么放,从来都是身不由己。
朱氏离开后,守在门外的长吉再次走了进去。
“你方才要说什么?”和朱氏对话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心中一直惦记着谢凝。自那日匆忙回府后,他忙得焦头烂额,又害怕有人暗中窥伺,便强忍着忧心,始终不曾去探视。
长吉犹豫地舔了舔唇,半晌后迟疑地抬眸看着他:“夫人已经没事了,可她腹中的孩子还在……”
“你说什么?”崔琰眸光一沉,眼底暗潮汹涌,氤氲着狂烈的怒气。
手中的杯盏应声而裂,残渣陷入掌心,很快便有血迹蔓延开来。
长吉被这一声低吼惊得心头一跳,不安地解释道:“夫人出了那么多血,可不知为何,那孩子竟然没有落下来……”
掌心的疼痛不敌心底的愤怒,崔琰面沉如水地看向长吉,眸中满是冷漠。
“让康妈妈再去熬一碗药,那个孽种绝不能留下。”
闻言,长吉面上一震,眼中闪过一丝为难。“大夫说了,夫人的身子太弱,若是再强行灌药,只怕会一尸两命……”
一尸两命这四个字掷地有声,冷硬如他也不得不为谢凝的身体考虑。
“世子若实在介意,等孩子生出来,抱到外头扔了便是。”在长吉看来,世子投鼠忌器,比起强行落胎,这个办法要更好些。
崔琰眸光一暗,眼底划过一抹幽暗的思量。他缓缓抬眸,唇边逸出一抹冷笑。
“不,我要留着他,让他成为永昌侯府最锋利的剑,再亲手将他折断,如此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望着他眼底那一抹深沉的恨意,连长吉都觉得胆寒。
选择
在康妈妈的照料下,谢凝的面色一点点红润起来。可她伤了根基,每日只能躺在床上养胎。
虽然是在夏日,可她体虚,屋里不能放冰盆,只能敞开门窗通风散热。
入了夜,晚风送来一阵清凉。隔着轩窗,望着悬在夜空中的一轮明月,她忽然怀念起了在谢家别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