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若是感觉不舒服,就告诉同村的人帮你去宋先生那里告个假。”t王氏一边被谢云衣往外推,一边还不放心的频频回头嘱咐。
“爹爹放心。”
谢云衣望着父亲和母亲的背影,松了口气。然后又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只是跑个步竟然把爹娘吓成这样,由此可知这具身体究竟有多么羸弱了。
走回屋子,楚离还在睡。谢云衣小心翼翼地换了衣服,又留了张饭菜在锅里的纸条才匆忙往学堂赶去。
尽管学堂进学的时辰不算很早,可经过一番折腾再坐牛车到学堂,时间也是很紧。
谢云衣紧赶慢赶到了学堂,几乎所有东西的学子都已经到了,只剩下自己压着时间到。谢云衣心里叹了一声,心道要想办法在镇子上租赁一套房子,不然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要折腾实在太耽误事。
宋先生带着笑意瞥了坐在后排的谢云衣一眼,等着时间授课。
王一鸣似乎把罚写的抄写完毕了,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纸,眼底下是两个明显的黑眼圈。“谢同知你来了啊。”
一改之前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次说话显得格外虚弱。谢云衣道:“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王一鸣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是不知道,我抄的手都在抖,比我打几趟拳都要累。”
说完她把手举到谢云衣面前,果然抖的像糠筛一样,恐怕好几天内也拿不起笔了。
谢云衣同情地看了王一鸣一眼:“好好休息。”
“今天我来给你们讲解昨天的试题。”宋先生的手里拿着三份卷子,上面隐约能看到红色的批注。
辩论
望着试卷,底下的学生全都翘首以盼。明摆着的,这三份试卷都是上佳的,谁不希望这里头有自己的一份呢?
“我看她们都是瞎操心,以她们的水准只怕比我强不了多少。”王一鸣懒散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
谢云衣偏头,觉得好笑,问道:“你怎么就知道那里头没有她们的份儿,万一有人答的好呢。”
“嗯。谢同知就别妄自菲薄。这里头的试卷若是我猜的不错定然有谢同知的一份儿,其他两份儿,也就王端和张敬有能力争一争。”王一鸣真是困得狠了,一段话中间打了好几个哈欠,说完眼皮子就阖上了,说什么也睁不开。
“她们要是能拔得头筹,太阳打西边出来。”
“宋先生的课堂你也敢如此放浪形骸,小心今天又要抄写。”谢云衣无奈地拍王一鸣的肩膀,试图把她叫醒。
谁料到王一鸣只是翻身换个姿势趴在桌上,嘴里嘟囔着:“随意吧,我真是困的不行了,爱怎么样怎么样……”
哎,谢云衣叹气,只好放弃叫她的打算。连宋先生罚她的话都没能让她清醒过来,恐怕就是火烧房子她也是起不来。
怪不得,还有人头悬梁锥刺股的读书,困起来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
不得不说王一鸣的猜测十分独到,上首的宋先生朗声道:“此次试题中,有三者为最佳。张敬可谓三甲,王端可为二甲,谢云衣为一甲。”说完话,宋先生刻意维持的严厉表象荡然无存,脸上挂着欣慰的笑意。
这里的三甲和日后进士榜没什么关系,只是为图个好意头如此说。尽管如此,众多天资聪颖的学习中的前三名,也颇为令人艳羡。
“没想到你们中间还能出现她们三个如此有天分才学的学生,我老怀欣慰啊。”宋先生满面红光地抚了抚因为激动上下起伏的胸口:“本以为老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竟能在此晚年收到这等弟子。”
听着宋先生的夸奖,其余学生或是失望,或是羡慕,或是嫉妒。她们从孩童起就来宋先生处启蒙,后又来到甲班,这么多年她们听到的夸奖之语加起来也不超过一只手,哪里像如今这样听见先生的夸奖像不要钱一样往外倒。
“先生,王端和张敬出身名门,学识又好,我等没什么质疑的,可那谢云衣……她是什么水准,她怎么可能得了一甲。”人群中终于有人沉不住气,站起发问。
宋先生原本开心的神色一下沉了下去,手狠狠拍下桌案,皱眉道:“赵文则,圣人有言不可随意揣测他人。这些年你的学问都学到何处去了?”
赵文则继续言:“圣人说过此言,但学生却不敢茍同。若因没有证据,就放过一个贪赃枉法之徒又待何如。”她向宋先生鞠躬,目光直直望向谢云衣。
宋先生颇有痛心疾首之感,原本她以为只有谢云衣误入歧途,私德有亏的学生也唯有云衣一人。如今看来,自己这些学生将勾心斗角乃至争名夺利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可那圣人训却一句也没有记住。
谢云衣本老老实实待在座位,谁料到自己不去就山,山反而来就她。
于是她当场起身,同样向那赵文则行了一礼,然后才问道:“赵同窗既然言圣人训无用,又为何要来此学圣人训。本朝自开国以来便以仁义治理天下,又以圣人学说简拔官吏。同窗既然知道圣人学说有误,嗤之以鼻,又如何要学呢?难不成是为功名二字,想要混入官场。”
谢云衣言语清晰,态度平和,好整以暇地等着赵文则的回话。
赵文则怎能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一时没能反应。下一刻她就意识到谢云衣话里的凶险,若说圣人训是错便等同说科举制度是错,天子是错,甚至自己也会变成一个只知贪名逐利的小人。
她思索片刻,整了整衣襟,强装镇定答道:“你曲解我之意思,我并未说圣人训是错,只是以变通之道予以变通而已。我辈学子,一要学会圣人训,二则是要变通,不知变通之辈又同一块榆木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