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冰拿棉布盖好,现在月份早,还没到非要用冰的时候。
李大娘今天送得菜有田螺,剩下的冰留着,等会用来冰镇田螺。
田螺中加一勺油,倒入一瓢清水,将里面的淤泥泡出来,挑出坏的搓洗干净后,下锅淋一圈料酒,大火煮开捞出。
生姜、辣椒、大蒜和葱叶切碎,冷油下锅,蒜姜和辣椒爆香,加入豆瓣酱,辣味和蒜味瞬间爆发,勾人的香味在厨房里回荡,田螺掩住了香味,加了酱油后用力翻炒重新入香。
她在苏记的时间过长,且今儿的客不多,将掌柜厨子留在那。
一只白玉略显消瘦的手撑着门边,辛辣的味刺着那人退了几步,“咳……咳咳……”连绵不断的咳嗽声传来,苏眠雪回头,裴攸脸色有些苍白。
热气翻卷着辣子浸透了厨房,小锅里的毛豆正咕噜咕噜叫唤不停。
田螺收了汤汁,撒上蒜叶,白糖和盐便出了锅。
裴攸被辛辣的热气熏出了泪,刚踏进去的步子停下,转身出了厨房,站在绿荫下,小心挽起衣服袖子,用水井打了小半盆水,擦拭被辣出眼泪的眸子。
夕阳西下,红日映下淮河,余有点点辉光,燥热的气息随之而去。院子里的小桌在绿荫底下,周围种了驱虫用得薄荷、香茅、夜来香和迷迭香,冰镇过的辣炒田螺和盐水毛豆上了桌。
“阿雪。”裴攸拧着眉,好看的脸上带了几分戾气,抿住薄唇,似成了一条缝,在他脸上依旧好看。
生气了?
苏眠雪拿签子戳住轻轻一吸,酱汁带着肉一块进了嘴,小田螺肉质不多,冰过之后的口感会更有嚼劲些。
盐水毛豆味道清淡,拿在手里有些冰,放在嘴边一挤便进了嘴里。
两者相配,一辣一淡,苏眠雪吃得又多又香。
裴攸捻着衣角,靠在桌子边,一双眼睛盯着盘子里渐少的肉,带着笑意:“阿雪今儿突然回来,也忘了唤我一同回家。”
他在这认识的,熟悉的只有苏眠雪。
许是她救了他一命的原因,裴攸也更偏向和她在一块。
苏眠雪问:“你伤好了?”
“七七八八吧。”裴攸恹恹,扎起来的长发落在身边。
“你在欲满楼里赚够了钱,等你伤好后便回去吧。”苏眠雪垂下眸子,手上剥着豆子。
豆子很快剥了一碗,没过瓷碗的蓝边。
“我不记得家在哪。”裴攸摘下脖子上的白玉坠子。
他手里的玉成色极好,李大娘当初便是打了将玉当掉给他治病的打算。
玉的上边是银扣子,繁复的花纹镶着两个字。
裴、攸二字各执一面,他知晓自己的名字是因为这个玉,那先前臭着脸,不会是把她当□□慕虚荣的人,为了这个坠子才救他的?
“李大娘说要当我的玉,还好阿雪心善替我交了药钱,不然我都要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了。”裴攸轻轻笑着,苍白的脸上因着笑有了几分血色。
似天边的火烧云,染红了瑕白的玉,赐了霞光却脆弱而珍贵。
他话里透着试探,既然已经认定,又何须再来她这一遭。
青绿的豆子缀着白底蓝环的瓷碗,苏眠雪敛下眸子,“是你的玉,我们自然无权干涉,便是花钱给你治病,也当尽的是我的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裴攸福大命大,便是他那身破烂的衣衫,也当知晓他身份定贵不可言。
做了这么久生意,绫罗绸缎,素衣锦布什么价她也知晓。一开始不在意他的身份,况且她现在花得用得都是自己赚得,何须要别人的东西。
裴攸若想报恩,她自然全数收下。裴攸不想她记这恩情,莫叫她攀上他,她自是守着苏记。
玉坠划过她的手,触及温润。
“阿雪,你是我的恩人,我自然信你。只是,我不喜欢他们。”
酸梅汤
漫不经心的话从他嘴边吐出。
苏眠雪时时想起只觉得刻意,虚伪。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裴攸,因为那张脸而心生好感,明明知晓那人从上到下都藏着秘密,说得话也没个正形,但苏眠雪还是忍不住会生出怜惜的感情。
正因为长得好看,不仅是那些追逐美貌而来店里看得客人,就连苏眠雪也忍不住去欣赏,看着那张脸也提不起半点气来。
六月末端的天气已然炎热,津味楼连着送了一月冰水,惹得夏日里走在路上的食客看见冰便口干舌燥。
津味楼推出了冷茶和酸梅汤,里面加了四五冰块,一份便要十五钱。
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为了养家糊口,攒下银子留给后辈,并不会因为天气热而躲在家中。
欲满楼中摆了五道不同口味的酥山,颜色各异,都是拿水果混在里头冻住,在化开,两层楼都摆上了冰,花够了钱,还能买一副美人亲手写得字。
夏日里换了轻薄的衣服,她手上抹了手油,跟现代的护手霜差不多,保湿滋润的效果叫她长期触碰油烟的手依旧光滑。
冰窖是一个石缸,放在里头再拿叶子压住能放三天,晶莹剔透的冰化开了水,拿勺子碾碎了摆在盘子里,淋上各色果酱,芊白玉长的手捧着一份鲜红的冰,边上还有两颗乌黑的杨梅。
裴攸手边正放着这份杨梅冰,有时候脸也是一份时尚单品,再配合销售,营业额翻倍。
“消费满一两银子,送一份西瓜冰。” 韩绫云走到贴着纸张的木板前,拿起新菜单,“柠檬鸡丝五十五钱,菠萝咕咾肉六十钱,梅子猪手七十钱。”
啧,好贵。
但她先前都免费吃过,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