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苏盈率先上了马车,她的决定,在她能够认字起,就在心中生根发芽,韩绫云和苏眠雪告别后,跟在苏盈后边上了马车。
苏眠雪站在府门前,待影子越来越小,终成了一点,最是无影无踪。
琳娘宽慰说:“我以为她会跟着绫云一般做个女夫子,每日捧着书,结果是想要去走遍九州。”
大周地广物博,各州各有风情,但苏眠雪只在说书人嘴中听过。读书识字她只学了一个大概,远远没有苏盈来的认真通熟。
“分离只是暂时,我们只是习惯了热闹,无法适应突然而来的冷清。”
琳娘为人温和,双手迭在腹前,目光柔和,缓缓说道:“但往往重逢之后即是分别,我们适应了热闹,又要开始忍受冷清,习惯冷清后,耳边开始闹腾,又是一阵的不适。”
“我们会用毕生所学去适应。”
苏眠雪想,一时的分离,是为接下来的重逢而准备。
……
第三年春,云晟送来公主派使臣求和,朝中分为两派。一举拿下云晟。
皇帝权衡之后,最终定于肴华殿接待使臣,封公主为妃,重结秦晋之好。
李尚武随大军归来,皇帝论功封赏,为四品忠武将军。
苏盈紧跟其后,在这年的春日回来,她从豫州一路向北,回来那日多了些许风霜,胜在气质如竹,愈显坚韧。
带回来给她的东西,多是当地的特产,或是她喜欢的物品,每个都买了两份,她与苏眠雪一人一份。
酒楼那头,苏眠雪拿着欲满楼和清风楼,在长安里头,清风楼名气虽及不上苏来斋,名下除了亲近的和皇族有千丝万缕的官家,无人知晓背后之人便是远有盛名的郡主,但也凭借自己的本事,稳坐长安第二的宝座,欲满楼在淮州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而对面和苏眠雪叫板了两年之久的津味楼,虽常常不服气,但论人脉他远比不上苏眠雪,只能忍下心里的气,维持着酒楼运转,远不及从前风光。
眼见对方风生水起,但苦果已埋,一切只能自己咽下肚中。
另一厢,离开长安两年之久的李尚武再次回来,显然不满苏眠雪三心二意,将心思花到了其他人身上。
这个其他人又是苏眠雪珍重的人,两人经常为此不满。
但又是转念一想,李尚武要军功是为了配上她,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是敞开心扉,莫不能为了什么事、什么人、什么秘密打在肚子里头要他去猜,又不是对方的蛔虫,哪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关上门,两人面对面坐着。
李尚武支支吾吾:“眠雪妹妹,我同她们到底不同。”
她们是指苏盈、琳娘和韩绫云几人。
“苏盈也离开了两年,她这次回来是为给阿娘报个平安,另外是寻一门亲事。”苏眠雪和他解释,“我这些日同她们一块,也是为了给盈儿找门好亲事,只是寻来寻去,都不合适。”
容嫔几次和谢长曦提过,三皇子去年开封建府封号为安,苏眠雪和这位表弟交谈过几次,其为人却是同这封号一般不争不抢,安静和稳。
只是公主府显赫,苏眠雪日进斗金,要得便是苏盈的喜欢,对方性子又刚和温和,事事以她为先。
王爷作为龙子龙孙,身份尊贵不在话下,将来必也不止苏盈一个妻子,进了后院事事都要委曲求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又何必去受苦呢。
“你若要给她寻个合眼的,这事又急不得,只能徐徐图之,不过她在外游学两载,或许已经意下有人。”李尚武说,“你们急,当是她又要离开,成了亲的和孑然一身的又不一样,到底要顾及着家中人。她要离开,便是她还未有成亲想法,不如顺其自然,让她自己去选,等到来年,或许又不一样了。”
李尚武重重咬下成了亲和孑然一身这几字。
他休沐留在家中,反观苏眠雪日日收了帖子往外跑,话里头醋味十足,好似她在外玩乐不着家。
他将桌上一沓信件拿出,摊在她面前:“妹妹这夫妻当得轻松,我日日写信,给你寄一沓的信来,而你的到手上只有一张薄薄纸,实在是不把我这夫君放在眼中,瞧你这亲事是与她们成的!”
苏眠雪微微一愣,又听面前这人掰着手指,一一数道:“我回来的第一日,你给我做了一道四喜丸子汤,但自这以后,你第二日是往皇宫里跑,找那公主住了一晚,第三日早上回来,我当你会与我温存一二,结果晚上又去酒楼与琳娘彻夜长谈,第四日是那孟云蕊,她孩子都有十一岁,你又与她有什么好谈论的,整整一日都未见你的身影,就是晚上也不理人,独自上了床,就留我一人干站着?还有……”
“你先停停。”苏眠雪打断他一一举例。
他不在的日子,她确实是各府串门,邀好友出门踏青、游山玩水。
只是这些日子都属她有事,哪能耽搁呢。
两年不见,李尚武已经会拿话压她,她听了这些话确实是对不起他了。
苏眠雪道:“你这些都是跟谁学得。”
“……”李尚武沉默了半晌,红了脸低下头,“眠雪妹妹,我好歹是四品忠武将军,你冷落我足足二十四日,我还有五日又要回去当值,我们明明睡一张床榻上,结果比以前关系还冷了。”
他以前好歹能帮苏眠雪干活,得几句多谢大牛哥的话,再是她亲手送上的水。
但现在,跟个陌生人有什么不一样?
还是说她也嫌弃武将身上气味难闻,他日日清水沐浴,难不成还有股汗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