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很快被喝完,唯有裴攸的那碗孤零零的摆在桌上,苏眠雪亲自送了过去,“淋了雨,喝点汤暖暖身子。”
裴攸皱着眉,将羊肉汤推远了些,打开窗户透气。
“我不饿,羊肉汤驱寒,阿雪多喝些,暖暖身子吧。”
接受的人自会接受这个味道,而不接受的,便是这道菜再多美味,味道在清香温和,自是接受不了。总能够捕捉到里面的气味。
裴攸只吃了一小口羊脂韭饼,这儿又排斥羊肉汤,苏眠雪对身边的人算得上一句细腻,当即猜到他是不喜欢羊肉。哪怕这碗汤处理的很好。
“我让琳娘给你熬些药,不然等到晚上发热,大雨天的也没大夫愿意出来。”苏眠雪困乏闭上眸子。
她淋了雨,只是到一边临时的屋子里换了身干衣裳,没洗澡,身上还有先前的粘腻,只觉得难受。
汤端出去后反应不错,三文钱就能喝到一碗羊肉汤,哪怕里面没有真正羊肉,只要沾了味,都有人愿意去尝这一口鲜。
苏眠雪做菜都是拿人头算,裴攸那碗未动过汤几人都分了去。三文钱一碗的羊肉汤每碗都没过白线,大约是碗的三分之二,一楼厅堂的一人一碗都花了银子,等雨渐小,天色灰暗,撑着手里的伞都不愿再等。
若是再等下去,万一雨更大了该怎么办。
难不成住欲满楼里一夜?
隔壁津味楼早关了门,欲满楼里什么都有,又香又甜的鲜花饼,热腾腾还有羊肉碎的羊肉汤,还不逼着他们点菜。
心里急着恩情,再待下去,总不能因为他们让小姑娘在酒楼里面过夜。
待人都走尽,欲满楼方关上大门。苏眠雪心中所想着,明天早上去临溪的路。
罗老夫人身上腌了药味,嘴上苦身上也苦,苏眠雪变着法的去做甜粥,外加罗夫人给得赏钱多,她只用熬一锅粥,总的来说钱多事少。
回到家中,雨夜下是一盏朦胧的灯光。
苏眠雪推开自家的大门,拿起挂在上边的灯笼,取掉遮盖的木板,走在前面回了家中。
大雨洗去景乡镇的燥热,苏眠雪每日早起晚归,一来二去身子便吃不消,打了盆水捂住发烫的脸来降温。
她身体一向好,迷迷糊糊瞪着铜镜里的自己。苏盈懂事早,见她不大对劲,带着她去浴室里淋了身子,最后和她一块睡在一张床上。
睡到半夜,苏眠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烫呼呼的,但又很冷,缩在被子里也无济于事,只好向边上的热源靠近。
作为唯一热源的苏盈,被她夜里不断的挤弄,很快醒了过来,伸手探她的额头,烫的厉害。
外面的雨已经过了一阵,苏盈推了推她:“阿姐。”
苏眠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动了动手指提不起半点力,想说没事,你接着睡,发现自己连开口的力气都没,头一歪,两眼一闭,又接着昏沉过去。
苏盈套了一件衣服,跑进厨房里拿小炉子烧上水,又去裴攸的屋子拍打着门,将人叫醒说了来龙去脉,一个出去请大夫,一个去打冷水给她敷额头。
等温度降了一些,苏盈掖好被子,拿热水给她擦拭身子,苏眠雪感受着身上的温热。额头,手上,脚上都拿冷水擦过,火团短暂的消散,又重新在她身体内凝聚。
裴攸请来大夫,给她把脉开药后匆匆离开。
眼下看看丑时过半,月亮还挂在天上,鼻息间是青草带着雨后的清新。
裴攸在院子内点上灯,绕过花丛小道,因长期无人打理,野草疯长,有了拦路的迹象。
匆忙熬好药,苏盈还坐在床头坚持不懈,拿热水给她擦拭脖子和手心。裴攸端着药,“明天店里的活都要交给你,先去休息吧。”
店里的活并不用苏盈做什么,她现在休假,下着大雨老先生腿脚不好,近来几人都不用去学塾。而苏眠雪在店里时,平常四处走动拿本子记下反馈,盯着伙计有没有偷懒,再瞧瞧店里的角落,理清食材和每日的收入。
活都是简单活,苏盈说:“店里的活并不重,我可以在边上照顾阿姐。”
“你看她做觉得简单,是因为她从这家小馆起就在操办,欲满楼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她不辞辛苦,起早贪黑,在她眼中这些就是她日常,她习以为常,所以在别人看来,这都是非常简单的事。”
裴攸阖着眸子,将药碗放在一旁,扶起绵绵无力的苏眠雪,她身上是淡淡的栀子花,“回你屋中休息,我喂了药,来守着她。”
苏盈捏着衣摆,但是……她的另一重意思是,男女授受不亲。大牛哥喜欢阿姐,她也觉得大牛哥不错,万一裴攸是个坏的,那岂不是一切都完了。
“我一个病秧子能做什么?”
苏盈想了想,好像是做不了什么。思考过后重重点头:“那你照顾好阿姐。”
青灰的檐角挂着雨珠,夜色朦胧,出了门,云间挂着一轮残月,影在云雾中似梦似幻。
“张口。”
药很苦,苏眠雪皱着眉,她意识昏沉,但裴攸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睁开眸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碗中药,黑着呢。
“你是不是故意的。”
苏眠雪苦着脸,故意把药熬得乌漆嘛黑,连块糖都没有。
裴攸之前病重她让苏盈熬药,特意把那药熬得又黑又苦,一天三碗,顿顿不少。
裴攸未语,放下药碗拿过一个药袋,拆开后是几块橘饼,掰了一点,哄孩子一般“啊”了声,等她张开,放进他嘴里。
“还苦吗。”
苏眠雪想说苦,但先前那药后劲太大,把人给苦醒了。话从嘴边咽下,拿过药碗一口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