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甩甩酸痛的胳膊,将松仁、香菇、笋尖、荸荠、瓜、姜斩成细末,两勺盐和白胡椒粉,加芡粉和匀捏成丸子,六颗丸子放在盘中,倒入甜酒和酱油,交给边上一个厨子令其蒸好。
众人见这方法做得新奇,平常吃得肉圆只加马蹄,这道却足足加了六道。
裴攸看得多了不足为奇,苏眠雪见多识广,外有一本美食菜谱,她点子多也不为过。
肉丸蒸好,相貌和其他丸子差别不大,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表面多了许多料,肉丸沾了盘中的料,被人分成四瓣,一共二十个小块,手里拿着筷子夹起其中一小块入口,口感松脆,和普通肉圆一点也不一样!
“没想到当家还有这等手艺,我一直以为当家不会做饭嘞!”
“是啊,这肉圆看得和平常吃得没两样,但口感脆脆的,跟在吃有肉的咸味脆果子一样。”
八个厨子你一言我一语,各人分了一块,裴攸慢条斯理夹起盘子中剩下的,其他的便拿给了边上的小二,尽可能让每个人都能吃上一口。
轮到后边,肉圆只剩下一口热气,好在味道足够鲜美,便是只剩余温那点微热,入口依旧美味。
裴钰姗姗来迟,见到光掉的空盘一阵气恼,还有阿福和阿财两边腮帮子鼓着,一看就没少偷吃。
“这位公子好生眼熟。”他伸出手指着模糊的背影,“看得有点像我那姨姨。”
裴钰甩甩脑袋,他怎么想的,没吃到一块肉,都开始发昏了。
背影像又怎样,那背影一瞧就消瘦似柳拂风,担不起裴氏的架子。
他打消念头,来得匆匆去也匆匆,糊涂了,外边天都黑了该回家了。
苏眠雪起先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今日走得早,带着裴攸先离开。
苏眠雪提着手里的灯笼,豆大点火光映着脚下的路,不经意间端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容,总觉得这极薄的唇,还有这双淡漠的眉眼,像极了来此的裴夫人。
都姓裴,真有这么巧吗。
裴攸和其他人相比的确不太一样,苏眠雪悄悄打量着,很快拉回脑中乱飞的思绪。
路边光溜溜的枝上挂着彩色灯笼,拿各种颜色纸糊着,似开在雪中的花。往边上转转,铺子都未歇业,里面亮堂着灯。
苏盈等候多时,入眼的院子简单朴素,一间厨房和三间小小的屋子就是全部格局,暗黄色的灯在雪下熠熠生辉。
手中的食盒被摆放在桌子上,底下有炭火隔着,肉圆还散着热气,苏眠雪将她眼前的发丝撂到耳后,温和道:“等久了,先吃夜宵。”
苏盈接过肉圆,柔声说:“阿姐,今儿裴府的夫人来了,说是请你明天去一趟。”
苏眠雪微微一愣,随后点头道:“嗯,我知晓了。”
酸豆角豆腐馎饦
雪色蒙蒙,一盏微亮的豆大灯火跳跃着,试图点亮彻夜。
灯笼挂在厨房前,取了面粉加少许的盐和清水,揉好面团,用小刀切成剂子下清水中浸泡,以增面团的延展性。
酸豆角和豆腐切块,锅里起了热油,瘦肉丁下油锅炒熟,油花四溅,苏眠雪紧接着又撒了一把葱花下去,肉已经变色,翻炒之后倒入一盆冷水,油花被封存着,浮在水面上立刻噤声。
泡在清水中的剂子已经浑浊,飘着一层白粉,捞出剂子,将其轻轻一扯,向着边上延伸,捏成薄薄一片放入水中,等到面皮飘在水面,倒进酸豆角和豆腐块,待火开滚沸,酸豆角豆腐馎饦煮好。
移开底下的木炭,小心翼翼分在四个手炉中,外边天色透了点光。
光束穿破阴湿灰暗的,从窗柩中透过,见一轮月牙儿弯弯。
两碗放在灶头中暖着,一碗则是端在边上的小桌上,将一个手炉放在腿边,隔着厚重的衣服以此来取暖。
吃完饭,等她走到裴府,天色已经大亮,手里的灯笼违和,可惜找不到能落脚的地。
裴府门前站了两位是她意想不到的人,罗夫人和阿芷夫人。
罗夫人比一年前更年轻了些,手里抱着袖炉,两边衣摆被两个孩子拽着,孩子和从前相比有了蜕变。
见着她,异口同声喊道:“眠雪姐姐。”
苏眠雪意外之后便是惊喜,不过喜色存不了多久,立刻屈下身子依葫芦画瓢不成样子的礼节。
“苏姑娘,你来了。”罗夫人缩回在外的手,捏着手里的袖炉淡淡,“我听说是淮州来的厨子,就想着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是你。”
罗夫人虚扶她一把,到底没有稳稳扶住,而是受了她这一礼,嘱咐道:“裴府乃百年世家,历经五代余年,现如今虽非公侯之家,但祖上荫蔽,难免规矩重,见着夫人,垂下脑袋,腰要下去。”
从前关系如何,都是雇主关系,眼下的欣喜不过是重逢后,在异乡见着从前的人。
三人而言,苏眠雪属于那位外来者,身份有别,也仅仅是惊喜重逢,破不了阶级的规矩。
阿芷神色淡淡,瞧不出多少情绪,低声道:“先进去吧。”
苏眠雪跟在后边,眼梢略快扫过裴府的大院,进去后平平无奇,但过了一道门,就能见假山假水丛丛,即便是冬日,廊下也摆了不少新鲜花卉,映入眼帘除去地上的残雪,是春日的景象。
阿芷轻声道:“裴氏是百年望族,规矩不同于平常,苏姑娘切记谨言慎行。”
苏眠雪收回乱飞的眸子,只见离着自己不到一米的景色,和脚下的路。
裴府是极大的,连着绕过好几道门,脚下的景观一变再变,处处彰显着百年望族的风雅傲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