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好?让你念了八年,为她守身如玉。”
其余与沈星溯年龄相近的世家公子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人丁旺盛。
而沈星溯这么些年过得清心寡欲,看在李氏心中着实心疼不已。
她心中明镜似的,那名女子当年不告而别,又八年未归,显是心中没有沈星溯的。
她的傻儿子,剃头挑子一头热,就这么痴痴地盼了这么多年,又是何必呢!
“说句难听的实话。”李氏忧心地望着沈星溯,一语道出真相:“若她真的也记挂你,就不会在当年不告而别,这么多年不曾一次回来看望你。”
沈星溯第一时间便想反驳母亲的话,可他咬紧了牙根,发现母亲所说却都是事实。
那女子在危难之中断然出手救了他,不辞辛苦地照顾了他八年。
这样的恩情足够沈府倾尽所有地去答谢,可她却不求回报地直接离去,没有与任何人道别,就算是沈星溯也未曾得到她一句的辞别。
他想得到一个解释,盼望了八年。
纵使到如今的情形,也未得到那人的垂怜。
不过……
他曾经数度祈求上苍,让两人能在有生之年得以再见一面。
好在,美梦终是成了真。
至少,他还没垂垂老矣,须发皆白。
一切都还来得及。
沈星溯想到什么,反手抓住李氏的手,难掩激动道:“不,她心里是有我的,今日,我无法与母亲解释,请母亲念在我有苦衷的份上信上我一回,不出半年,我一定会将她带回到母亲面前。”
李氏惊讶抬眸,见他神色坚定不似说谎,一时间也有些摇动,便要他立誓道:“好,母亲答应你这最后一回,若半年时间到,你未曾寻到她,就要接受与你表妹的亲事。”
在李氏的紧紧相迫下,沈星溯终是点了点头。
燕洄觉得沈星溯最近大抵是吃错了药,脑袋有些发昏了。
其一,一向气量狭小的沈星溯竟然绝口不提当日晚膳时的不快,又发话将她调遣到了近旁伺候着。
沈星溯一向不喜身边人多,原本只长荣一随身小厮,菊落和梨青两个贴身的丫鬟。
燕洄这一来回调任,屋内顿时显得有些局促,再加上菊落频频在暗中给她穿小鞋、使绊子,燕洄着实有些不自在,每每过来伺候着时,脸色便难免显着些。
然而,沈星溯不仅没有责怪她的不敬,反而发话放了菊落回家探亲。
可菊落是沈府的家生奴才,又回哪门子的老家,她离家不过是东街隔着西街的距离,多走几步就到了。
菊落一听沈星溯让自己回家歇上个把月,不顾燕洄等人还在旁边,直接跪在地上示弱哭求道:“奴婢今生所愿就是能长久地跟随在二爷身边,况且奴婢父母身体康健,又没病没灾的,无须奴婢在堂前尽孝,还望二爷收回方才的话,允诺奴婢留在身边。”
燕洄大为不解菊落的惊弓之鸟的模样。
若沈星溯允许燕洄告假回家休养一段时日,那她即刻就收拾行装出发,不带一丝耽搁的,唯恐沈星溯后悔。
菊落梨花带雨,跪在地上频频磕头,也只换回沈星溯一句:“你每日辛苦,这次归家不用急着回来,在家中踏实歇个十天,过年时的赏银不会落下你,分毫不差地给你送到家中,不用挂念这。”
见事无转机,菊落双目无神地从地上爬起,十分勉强地道了一句谢二爷厚赏,然后耷拉着肩膀没甚精神地收拾东西,临走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燕洄,好似是燕洄蛊惑二爷将她挤走一般。
燕洄心中大喊无辜,她宁愿守在烟熏火燎的灶台,做一名无忧无虑的烧火丫头,也不愿陪在沈星溯面前,随时都得察言观色的大丫鬟。
随着菊落离去,沈星溯却还是嫌人多乱眼,往往独留着燕洄一人在房里伺候着,让燕洄叫苦不迭。
此为怪事一,而怪事二则更为可怖。
恰如此时。
沈星溯饭后闲暇无事,头靠着大花柔软的后腿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挠着它的头顶,眼睛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呆。
可视线往往会慢慢转移到燕洄身上,一动不动地盯上半天,时时引得燕洄毛骨悚然,只能强装镇定地站在原地,低头看鞋尖来发散注意力。
偶尔,沈星溯谈兴甚浓,便突然开口道:“你家与父母都在太守府,为何要执意到我身边伺候着?”
灯火如豆,偶尔火花炸高,传来毕波声。
燕洄跪在地上,俯首道:“奴婢虽久居蜀地,可也听闻过二爷的大名,早已仰慕多时,能得二爷提携在近前伺候,是奴婢此生的福泽。奴婢为了达成心愿,一时情怯生了愚念,使了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不是有意戏耍二爷,还请二爷宽恕奴婢。”
闻言,沈星溯忽t然停了手上动作。
正被搔到痒处的大花疑惑地抬头看向主人。
燕洄知道沈星溯迟早有此一问,早已打好腹稿,至于对方信与不信,也就全凭造化了。
沈星溯拍了拍大花的脑袋,将它赶出了房间,自己撑着榻坐起,看向仍规规矩矩跪在原地的燕洄,眸中便多了一层复杂的光彩。
他似乎不甚满意这个回答,没即刻发话让燕洄起身。
静了会儿,沈星溯走到桌前,亲自动手剪了灯烛,扣上灯罩,返身回来时似随意地俯身将燕洄扶起。
燕洄手臂上一沉,温暖有力的手不容拒绝地将她拉起,头顶响起温和的叮咛:“不用动不动地向我行大礼。”
燕洄忙后退了半步,“奴婢身份卑微,自然要按规矩行事,不敢亵渎二爷千金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