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瞅沈星溯将犯了错处的燕洄珍重地搂在怀里,还在追问着身上可有其他伤处。
李氏便更觉得菊落的话句句属实,既是沉痛又是愤怒地说道:“一个犯了错的贱奴,难道还处置不成吗?
燕洄听出李氏话音中的怨怼,自沈星溯手中挣脱出来,低眉顺眼道:“谢二爷关怀,太太并未体罚奴婢。”
沈星溯瞧她正逢t末路还要坚定与自己划清界线的样子,虚空攥了攥手,转头对李氏道:“燕洄是儿子房里的人,虽然犯了错,儿子自会管教,不劳母亲费心。”
说罢,沈星溯招来自己的人,叫他们先将燕洄护送回院里。
屋里头被搅得人仰马翻,如今始作俑者居然全身而退。
李氏站起道:“给我拦住他们!”
门外的小厮与沈星溯的下人两相对峙,谁也不肯让路。
最后沈星溯眼风一扫,森然道:“滚开!”
几名小厮看着形势不对,腿先软了三分,一点一点向后退去。
燕洄由着人簇拥着直下了台阶,往外走去。
李氏气怒交加,发颤道:“这丫头是勾了你的魂吗?你简直糊涂了!”说完,李氏捂着胸口后仰过去,一时间屋子里乱成一团。
丫鬟们熟练地将药丸推入李氏口中,又端来温水给她缓缓送服。
李氏迷迷瞪瞪地醒转过来,见沈星溯饱含愧意地坐在一旁,正关切地握着自己的手观望。
李氏方才的急怒暂且消下去,将其余下人屏退,张了张口,沈星溯却打断道:“母亲别耗损气力,这一月来连犯了两次,先让郎中来把过脉看看是不是换些新药。”
李氏知道沈星溯是想岔开话题,将此事翻过不提,便摆了摆手,低声道:“你如今的样子才应让郎中来看看,是不是被女人灌了迷魂汤。我不能容她继续待在沈府,这种寡廉鲜耻的女子不知还要掀出什么风浪来。”
沈星溯却默不作声,只是抬高了软枕让李氏躺得更舒服些。
李氏哽住了声,沉痛道:“为何非瞅准了她?就为了个女人……八年前如此,八年后亦是如此,你……唉!”
沈星溯原不想再激怒母亲,见她失望地转过眼去凝视着窗外,眼尾泪光闪动,便解释道:“今日之事其实有误会,过些时间儿子再慢慢为您解释。”
李氏缓缓吐出一口气,软了态度妥协道:“先将她放到外宅一年,不管事情真假,阖府上下都传遍了,总也得做些样子出来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莫不说一年,便是一日,我也离不开她……”沈星溯望着母亲,将埋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我原想着过些时日迎娶她进门,这桩事说什么也要压下去,她的身上不能留着污点。”
李氏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指着他道:“你这是疯了不成?你还要怎样宠着她!”
门口忽然砰地一声巨响,随即森严暴怒的一声响起,“混帐东西,你可还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被踹开的大门后走进来个高大威严的中年男人,方阔脸,下颔蓄着短须,薄唇紧抿,身上朱色官服因舟车劳顿不甚平整,透着些风尘仆仆的疲惫。
“老爷怎么提前日子回府了?”
李氏率先下榻穿鞋想去恭迎,却被沈崇山拦住,温声道:“你且歇下,才犯过头痛不宜走动。我这次调任回京,时间太紧迫没来得及捎信给你。”
沈崇山转向沈星溯,脸上颜色骤变。
他方才外面屏息将两人对话听得分明,联想到沈星溯十五岁那年因儿女情长的末等事闹得府里翻天覆地,如今与母亲呛嘴却又是因为个女子。
沈崇山怒上心头,恨声道:”亏你还是沈家男儿,竟如此优柔寡断,简直让我失望透顶!自小我没太过插手你的事,但是今日,我定要做主,将这个惑乱主子的浪□□子赶出府去,若谁敢阻拦,一律家法处置!”
沈崇山虽人到中年,却仍然声如洪钟,极有威严地站在众人面前。
小厮听他命令,立即便要去拿人。
刚走出两步却被沈星溯拦住了,咬牙道:“你们谁敢动她!”
见沈星溯忤逆,沈崇山不似李氏那般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与对方听,而是掷地有声地问道:“逆子,你让不让开?”
沈星溯动也不动地矗立在原地,态度坚决。
沈崇山看着他,冷笑道:“你长本事了,长荣!去请家法!”
李氏顾不上头疼,起身调和道:“老爷才回来,先坐下歇会儿,星溯一时转不开,与他慢慢讲明也就是了。”
“你看他可有半点悔过之意?”沈崇山摇了摇头,将李氏搀扶回贵妃榻,“我心中有数。”
长荣塌着背将两指厚的板子呈上来。
沈崇山接过板子,本想再最后确认一遍,若沈星溯回头是岸也不必动武,却见沈星溯虽挪动了脚步,却是自觉地跪在他面前,腰杆笔直。
沈崇山对这个失而复得的独子寄予厚望,沈星溯也争气,在军中谋得好差事,此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未来不能断送在一名女子的身上。
沈崇山抬手,长板划过空气,锐利的风鸣呼啸后,重重地击打在沈星溯后背。
这一下,沈崇山用了十成足的力气。
沈星溯垂着眼帘,悄无声息地按紧了拳头。
沈崇山将汗湿的掌心在衣上抹了抹,恨铁不成钢地再次用力抽打下去。
接连十来下后,沈星溯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也失了颜色,却还是一语不发的跪得笔挺。
沈崇山力厚,若是发全力打多了几下,就连人的脊梁骨也能打断,李氏攥着手绢不忍喊道:“星溯快与你父亲认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