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洄回到院子里时,刚将脚迈进院门的那一刻,弊端已完全显现出来。
如果说菊落原来见到她只会无视或者偶尔挑衅几句,那么现如今菊落的样子活脱脱就像被拔了翅尾的大公鸡,鼓起胸脯,马上就要恶狠狠地扑上来与她干上一仗。
燕洄避无可避,与她迎了个照面。
菊落似是才听闻消息,她是沈星溯院里的大丫头,居然被燕洄这个从瞧不上眼的抢了风头。
原先期盼着燕洄能将此事办砸,自己再好好奚落她一番,时至今日,全都落了空。
菊落羞愤交加之下,随便寻了个由头挑刺道:“你人不在院里洒扫,又去哪里偷懒耍滑了?”
燕洄如实陈述道:“我这几日为二爷嘱托的事奔波,实在劳累,所以才去屋内小憩了一会儿,耽误的活我这就补上,不会拖延到明日的。”
“哟!这是有免死金牌挂身上了,不过是办成了一件事就自封大功臣似的还在白日里睡大觉,我告诉你,沈府里没这个规矩,看我今日不替二爷打你这个不懂规矩的惫懒丫头!”
燕洄属实没想到菊落在众目睽睽之下竟敢与自己动手,虽下意识侧身躲过,可还是被菊落的指尖扫过脸颊,落了一道狭长的红痕。
燕洄抚着脸颊,眉眼中落了些薄怒,菊落慌了一下,转瞬又想到,对方进府不过数月,量她也不敢如何,便上挑着眉毛,得意洋洋地看着燕洄道:“你记住了,这是我替主子……哎哟!你敢打我?”
原来是燕洄在她说话时刻,几步上前,抬手便打了回来,因出手太快没有半分迟疑,让菊落完全没有防范。
菊落欲还手皆被燕洄挡住。
菊落脸上吃痛,捂着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道:“你敢打我,我要去告诉二爷,把你这个粗野丫头赶出府去!”
菊落在院子里仗着大丫头的身份作威作福惯了,其余人从来是敢怒不敢言,头一遭竟在燕洄身上碰了个钉子,气更不打一处来。
燕洄笑盈盈地让开了路,客气道:“要告状就现在去,快请去。”
然后又在菊落怒气冲冲地离去时,冲着她的背影,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等你说完,我也得好好地说上一说,说说你在平日是怎么欺压其他丫鬟小厮的,再说说二爷吩咐你给我找了住处和营生,你又是怎么张罗的?这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到时候二爷又会惩治谁呢?”
这一番话直刺到了菊落的心尖上,她虽霸道惯了,可最怕在沈星溯面前失去温婉可人的形象,攥紧了拳头,气得上下牙咯咯碰撞,恨不能噬其肉,饮其血。
“贱人!”菊落颤着声道:“别让我抓得了机会收拾你,到时定要你好瞧!”
说完便跑着离开了。
燕洄对菊落又恼又无奈,对于这种气量狭小,心眼堪比针尖的人她实在不想招惹,可既然警告已经说出去了,希望菊落能老实一阵子。
虽说燕洄扬言要去沈星溯面前讨公正,可她还是有些胆怯的,谁知那个活阎王会不会偏袒自己的贴身丫鬟,又或者一时兴起判个各打五十大板。
燕洄上主屋和厢房转了一遍,发现沈星溯居然还未回来,便原路返回,想着先将手里头的活做完了,也好让菊落挑不出错来。
可刚走到院门口,便听到外面一阵打砸声响,伴随着一阵阵尖声怒骂。
燕洄放下手中工具走出来一瞧,便看到扫清了雪的小径上倒扣着一个黑木漆盘,旁边洒了不少汤汤水水的吃食和碎裂的玉碟。
一名穿着灰蓝色棉衣的妇人跌坐在地上,面如土色地听着前方菊落的撒泼叫骂。
燕洄听了几声便清楚了原委。t
原来是膳房的柳妈照例来送二爷的膳食,只是路上不知怎么的居然分了神,与菊落凑巧撞到了一块。
菊落赶着二爷回来前刚换上了一件簇新的褂子,却被汤水泼得没眼看。
柳妈犹豫地伸出手道:“这事全怪老奴,要不然姑娘将褂子脱下来让老奴浆洗干净了再送回来。”
菊落一听这话,气焰更盛,横眉竖眼地“呸”了一声,不屑道:“我这身衣服金贵,是太太赏下来的,你这老瓜瓤子似的手还不给我把衣服刮抽了丝?”
菊落得理不饶人,柳妈年纪大,口齿粗笨,半张着口被菊落骂了半天,眼角沁出些泪水,凄惶道:“姑娘别动怒,这事总也要解决,不成姑娘给老奴指条路子也成呀。”
屋内的梨青也被惊动出来,走到菊落身边相劝道:“膳房主事告假回家探亲去了,这些日子都是柳妈来送饭,柳妈上了年纪眼神也不太好,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凭什么!凭什么饶了她!”菊落推开梨青,指着柳妈怒道:“十五两银子给我赔,少一个大子也不成!”
“我哪有这么些银子啊!姑娘这是要我的命啊!”柳妈一听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菊落这明明是自己心中不爽快,在这借题发挥。
燕洄再也忍不下去,冲了出来将柳妈从地上扶起,对着菊落道:“你别仗势欺人,不就是十五两银子吗?我赔给你!”
菊落一见燕洄冲出来,想起方才的吃瘪,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月钱才拢共多少?能掏得起这十五两银子。”
菊落话一出口又有些后悔,上下打量着燕洄,心中暗道:二爷待她不薄,难道是私底下给了赏钱?
燕洄皱着眉道:“这你别管,钱等到这个月底如数地给你。”
“不成!”菊落一听便知燕洄现在手里没现钱,故意为难道:“就现在赔给我钱,要不然这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