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素很少跟异性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更别提被一个不相熟的成年男子负在背上,脸上登时燥热无比,想挣扎下来,但陈崖落已稳稳迈开步子,继续追寻踪迹。
好在对方始终以礼相待,手攥成拳头抵着她的腿,并没有与她产生过多的身体接触,避免了彼此尴尬。
熹微的一道光线隐隐破开夜空,两人抵达一处野外,四周随处可见高耸入云的树木。
好在初春时节,树冠还未密到遮天蔽日,要不然,光是潮湿荫蔽的环境,就会滋生出许多蛇虫鼠蚁。
陈崖落稳稳迈步,荡开无数小腿高的野草灌木,附近偶尔掠出不知名的野鸟,扑棱着翅膀窜入高空之中,转眼便不见踪迹。
燕洄开始庆幸自己能脚不沾地,这种阴森幽谧的野路,她属实不敢独自踏入。
陈崖落确实有些本事,能在杂乱无章的草丛中找到一条前人开辟的小路,没步入太深时,两人眼前就已出现一间荒废许久的木屋。
陈崖落屈膝半蹲,放下燕洄。
双脚忽然接触到实地有些软绵绵的,燕洄扶着树干,打量眼前这个小屋。
竞相生长的野草中隐隐露着半圈篱笆,因久无人修缮,已经失去原本的效用。
攀爬延伸的藤蔓几乎将半间屋子包裹住,破旧不堪的木门前土地柔软湿润,不用太费力就能瞧见一串新鲜的鞋印。
陈崖落向四周观望片刻,并未发觉野兽的踪迹,便回头道:“我在这里等你,我与他不方便见面。”
在沈府时,沈星溯对他刻意刁难,还扬言罚他八十刑杖的场面历历在目,燕洄歉意地看向他,却发现陈崖落早已将目光瞥向远方,面上一派淡然。
燕洄动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木屋走去,与虚掩的木门近在咫尺时,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而后缓缓伸手将门推开。
待燕洄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陈崖落足下发力,轻松跃到树上,攀着横生的枝桠,以来时数倍的速度疾驰返回。
沈星溯既然能脱逃,那侍卫在府内苦寻不着,必定会倾巢而出,全力搜捡别处。
而留在沈府内的官兵则不足为惧。
陈崖落悄然靠近沈府,没发出半点声响,居高临下俯瞰着那些有序巡守的侍卫,在心中默默记得规律,他矮身钻入方才的小巷中,凭着记忆找到那开启密道的机关。
经由这个途径,他十分轻松地抵达了沈府内部。
如他所料,整个沈府已被侍卫翻找过,入目可见一片狼藉,连院前的花圃都被人连根拔起,徒留堆积的淤泥。
经过一处长廊时,不远处传来几声厉声呼喝,陈崖落立即隐去身形,向声源望去。
原来是几名官兵愤怒地推搡着一名华服妇人。
这妇人披头散发,脚步踉跄,全然不见平日里端庄稳重之态。
不知为何,眼见这妇人被粗鲁相待,陈崖落心头泛起一瞬的酸麻,但很快,他强行捺住那股莫名的不适,沿着长廊找到了主院。
趁着守卫换班的间隙,他鱼跃入窗内。
屋内萦绕着浓苦药味,宽大的床榻上,正当壮年的沈崇山却宛如行将就木的垂朽老者,了无生机,双眼木怔地望着床顶,等他迟钝地发觉不对劲时,陈崖落已站在了榻前。
黑暗中犹如森森磷火的眼眸狠厉,沈崇山甫一对上,立时猜测到对方目的,他好歹在军中历练过,凭借本能翻身躲过极快的一掌,被掌风扫过的脸颊犹如刀刮。
而被直接击中的厚重床板瞬间碎裂,轰然倒塌。
仅凭观察对方出手,沈崇山马上知晓以自己现在体力撑不过十招,他趴在里侧,呼哧喘着粗气,堪堪躲过对方的擒拿,张口便要喊人。
可惜对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乍现的迷烟钻入口鼻,沈崇山喉头瞬时红肿干哑,力气尽失,缓缓歪倒在被间。
陈崖落拍掉手上残余的细粉,拎起沈崇山的衣领,将他一直拖到床下,目光在屋内扫视一圈,干脆利落地扯断了一条锦带,将其绕在沈崇山的脖颈上。
如今颜公公急于将势力顺延到军中,却被沈崇山屡次奏章阻拦。
东厂早已将沈崇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
这次沈星溯一事牵连着景帝对沈崇山失去信任。
可景帝是否会下狠手料理沈家,仍是未解之事。
他要做的,便是趁此良机,除去这名劲敌。
陈崖落冷漠低眸,见沈崇山的脸已涨成猪肝色,双眼爆突,这种情形居然还有气力手脚并用地挣扎。
淡淡地瞅了一眼手背上见血的抓痕,陈崖落无声地加重手上力气。
沈崇山血红的眼上翻,死死地盯视着他,从抽搐再到停止呼吸,他的视线从未动过。
这不是陈崖落为东厂杀过t的第一人,也远远不是最后一人。
他在成为东厂下属的刺客时,便已认清现实,自然不会相信因果报应之说。
陈崖落无视了沈崇山狰狞的面孔,将他软绵绵的身体悬挂在梁上,营造出沈崇山自尽的假象。
如今沈府内一团乱麻,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待将四周陈设恢复原样后,陈崖落重新戴好面纱,沿途从密道中离开沈府。
他此行最要感谢的人当是燕洄。
若不是她,自己想要安然无恙地混入沈府,着实得花费一番气力。
——
进到屋后,燕洄才贴着木门站定,就被闷不透风的湿气包裹出一身的汗。
透过藤蔓的缝隙,细碎的阳光打在地面,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
靠近门口的地方堆砌了许多木柴,因太过潮湿,滑稽地冒出了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