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的口哨吹得不错,只是旁人都不懂欣赏罢了,不仅落了个满堂嘲笑,还被觉得丢脸的老爹扭送到殷恪面前,勒令她好好学画。
于是她必须到殷恪面前晨昏定醒,领了当天的功课,兢兢业业完成,再按时交由师父阅览批注。
姜萤萤再敲了几下门,耳朵贴在门旁,听闻里头的响动,立即踮着脚提着裙子往外跑。
“咿呀——”门打开。
“回来。”
刚睡醒时特有的低哑的嗓音,慵懒的语调,却是不容置喙的口吻,已经跑到小院门前的姜萤萤深深吸气,转身,低眉顺眼道:“师父您起了啊。”
“嗯。”
殷恪似才醒来,双目惺忪,耳根和锁骨的皮肤呈现薄粉色。
随手合上房门。
姜萤萤已经有多年不被允许进他的房间,她如今被学画折磨得紧,没心情再缠着他,只用公事公办的口吻:“您昨日吩咐得功课,我已经画好了,请您过目。”
她怀疑殷恪并未认真看一眼,便说:“不合格,今日重画。”
“你故意的是不是?”姜萤萤叉腰叫骂,“你分明知道,今日我要去畅音台看戏,你就是故意让我没法出门。”
“我既受了你爹的嘱托,便要认真负责,不管你怎么想,这幅画在我这儿没法过关。”
姜萤萤与他对视许久,终于落败,一跺脚,卷上自己的画跑离殷府。
畅音台上,姜萤萤愤恨地戳着金盘中切好的蜜瓜,把这块可怜的瓜当成殷恪的脸。好友闻桃听说了经过,问:“那你怎么还是出门了?”
“管他呢,反正他不敢打我,”姜萤萤狠狠咀嚼蜜瓜,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欣赏台上戏曲,良久后才嘟囔了句,“大不了今晚不睡了,连夜画出来。”
“萤萤,我真不懂你为何这样抗拒,若我有殷公子这样的夫子,巴不得每日十二个时辰都向他请教呢。他才华横溢,人品纯善,对谁都那么斯文有礼,更重要的是,他的脸是真好看啊,特别是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若能叫他多看上几眼,我怕是会高兴的吃不下饭。”
姜萤萤不以为意:“那是你太单纯,被他装出来的样子骗了,这不怪你,我小时候也这么崇拜他,他实在是太会装了,你不知道他十二岁的时候还……”
还尿裤子,当时她一大早钻进他的房间,就看到他坐在床上目光呆滞,被子裹紧全身,目光放空,脸颊红得能滴血。她试探着问你不会是尿裤子了吧,他就一副要杀人的神情,叫她滚出去。
之后他就再不准她进他的房间了。
“还?……”
闻桃一脸期待,姜萤萤咬了咬舌尖,及时转了话头,“还总是嘲讽我,说我脑子不好使,说我不用功,害得爹娘责罚我,好几回。”
她发过誓,一定会把殷恪尿裤子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闻桃仍旧星星眼:“那证明他行事认真严谨呀,也证明他性格直接,不弯弯绕绕呀,殷公子,真是没有缺点的人吧。”
姜萤萤啃了一大口瓜,咽下满腹牢骚。
“萤萤你看楼下。”
咿咿呀呀的曲调催人欲睡,姜萤萤被闻桃推醒,探出围栏看向楼下,原来今日秋闱放榜,难怪这畅音台人满为患,大都是适邻的官家娘子,原来是早早占了位置,等着榜下捉婿。
人群熙攘,姜萤萤一眼就看到了殷恪,穿着深红四品礼官朝服,显得皮肤更白,眉目更黑。他去年刚满十四岁便封了礼部侍郎,成为本朝最年轻的正式官员,今日他是来此是为了接引金榜题名的举子进宫。
“这引官选得不好,把状元郎的风头都抢光了。”闻桃说。
姜萤萤完全同意,并且感慨,她果然看殷恪这张脸太久,都不辨好赖了,他在人群中好看的很明显。
旁边有小娘子大声议论——
“今年的状元郎怎么这么老啊,看上去有六十了吧。”
“探花郎也平平无奇,若不是那肩上的绸带,混进人群就找不着了吧。”
“没劲儿,就前几年还有个榜眼,尚能入眼,如今的举子,不是秃顶,便是大肚,再这样,明年我都不想来看了。”
“殷恪刚刚是不是朝我们这儿看了一眼,我的心跳得好快。”
“你别花痴了,殷恪是谁啊,人家早就被三公主预定了,哪有咱们的份啊,唉,那不是宝珠郡主吗?她怎么来了?”
宝珠郡主,司马钰,福康王的女儿,当今陛下的亲侄女,以嚣张跋扈闻名,此刻她摇曳着一身大红衣裙,从街口的巷口下车,缓步来到殷恪面前。
兴许人多空气不畅,略走了几步,丰腴的身体便出了些汗,她来到皇榜前,摇着扇子:“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代表王府,给诸位进士准备了些赏赐。”
家丁抬来数十口装着宝物的大箱子,把道路挤得满满当当,让几位进士和殷恪几乎无处下脚。
“郡主,请收回,否则王府有与新科进士私相受授之嫌。”
“什么叫,私相?”司马钰扭着腰来到殷恪面前,“大庭广众,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父王要给他们一些奖励,殷公子,你好不解风情啊。”
司马钰的手在虚空中描蓦殷恪的胸膛,殷恪则退后一步。
背手在身后,“本朝律例第三篇四十一条,官员纪律篇,私下赠与金额超过二十两,无论是赋闲抑或在朝官员,都为私相授受,按律当庭上鞭笞。”
众人面面相觑,郡主则嗤笑一声,“不过是跟大家开个玩笑,其实,我今日是来榜下捉婿的,这些宝物,是我给殷公子下的嫁妆,我钦慕殷公子已久,到了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的地步,如果殷公子对本郡主印象不差,便请收下嫁妆,为奴为妾,本郡主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