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部分村民的房子不能再住,现在蜗居在村子的祠堂里,这倒是一个难题。
“我已经向殷家修书一封,爹娘不日会送来一些银子,先把这里的百姓安顿好,一定要提醒他们注意不要用被水浸泡过的物品,最好全部重新扔掉,千万不要舍不得,还有,阻止百姓们进行彻底的消杀……”
云若菱看向殷恪,他依旧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殷公子,有条不紊地安排接下来的事务,还顺便弯身给了一个当地的的小孩子两颗糖果。
云若菱却觉得很不对劲,这真的不太像她认识的殷公子,他向来言简意赅,能一句话说清楚的事情从来不会说两遍,但他现在无意识地絮絮叨叨。
虽然语气依旧平淡,但云若菱敏锐地发现,他的尾音有些颤抖,声线也比平常要低沉,很明显他看起来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
在听百姓们说起,昨夜姜小娘子直接追到靳逾家里,厚着脸皮自荐枕席,二人点着油灯在屋子里过了一整夜之后,殷恪更是明显的动作变得又多又碎。
“姜小娘子当真那样大胆?然后呢,然后如何了?”
“靳逾说是封笔不画了嘛,没道理因为姜小娘子得罪五皇子啊,t但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非要挤进他屋里,是男人就不能把人赶出去,你说是不是?”
“也是呵!那他们不会一晚上就成事了吧!那靳逾牡丹花下死,应当答应姜小娘子作画了吧?”
“没有呢,昨夜很多村民拿着靳逾以前的画作去敲靳逾的门,说想请姜小娘子看看那些要不要收,你猜怎么着,被姜小娘子通通赶了出去,说他们那些画都被水泡过了她才不要,靳逾这么个大活人在那,她就要靳逾给她画。”
百姓们窃窃私语,骄横京城贵女和一身傲骨的有才华的穷小子,这故事谁不喜欢看。
殷恪把一个纸包递给村民,那村民“啊”了声,没有包好的纸包一提起来就散了,药材撒了一地。
云若菱赶紧把手上包好的药递给百姓,说了声抱歉。
在殷恪第三次出错的时候,她轻声询问:“殷公子,你是不是太累了?不如先回县衙歇息吧?”
她只是这么一问,没想过殷恪会同意,从前也有这样的时刻,殷恪脸色发青已经快晕倒了,却一口回绝她,说“百姓依旧身处水火之中,身为父母官岂能退于人后。”
这次,出乎她的意料,殷恪一口答应,说:“那就回去吧。”
回程时,他去了村尾,云若菱不明所以地跟着,等他的脚步停下,她就看到了不远处残破的小院子里,靳逾坐在板凳上看书,姜萤萤研好了墨,跑到靳逾身边蹲下,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靳逾把书移到另一个方向,姜萤萤就乌龟似的挪动到他面前,梗着脖子跺脚,像极了得不到主人关注的小猫儿。
大门敞着,来往的村民都看得见,没有人敢进入小院子里或是对他们说几句话,大概是因为夜里去的那些人,都叫姜萤萤用扫帚赶了出来,叉着腰骂道别坏了她和靳公子的好事。
两人旁若无人地亲密,云若菱见了都觉得有些不妥,回头一看殷恪,他的脸色呈现一种病态的灰白,让她心中一惊。
“殷公子,你是不是病了?”
“无事,我们走吧。”殷恪先行转身离去。
回程时他特地拐到路边,摘下几个树上的山楂果,云若菱不解地问他这是要干什么,殷恪只说,做几块山楂糕。
山楂糕?殷恪很懂生活,自从南下常常亲力亲为,每到一个地方与百姓学习当地美食,用他的话来说,自己烹饪也是一种生活的乐趣,何乐而不为。
云若菱有幸尝过他做的菜,不说味道,只说那双挥毫间扰乱天下沉浮的手,擦拭干净后为你熬一碗粥,那种感觉让她此生难忘。
但山楂,也不是这灵芝县的特色所在,为何要在这里做一道山楂糕?
云若菱十分不解,她敏锐地觉得,或许是因为姜小娘子。
还知道自己不应该问,她要循序渐进,渐渐攻克殷恪的心。
到了县城官府,官员们都向殷大人问好,殷恪十分耐心地一一回应,又吩咐了一些安顿百姓的事宜。
村子里难以下榻,他们借住在县城官府,殷恪提着刚才采买的一摞东西,官员们都不知为何物,他说这是一些私人物品,想要借县衙的厨房一用。
殷恪往厨房去,云若菱想要跟上,却听他生分地说:“云小姐,今日辛苦了,请先回去休息吧。”
云若菱知道那是他刚才拐去集市采买的油和糖,她也不知这是为何,在这样紧张的时刻,他们在村子里行走、乘坐朴素马车出行,都有百姓拦着他们诉说困难,殷恪却非要去了趟集市,把这些东西买了回来。
云若菱先离开,不到一刻钟便折返回厨房外,透过门缝,看见殷恪的袖子挽到手肘,一手掌勺在锅中翻炒,他的面色被烟雾蒸的绯红,两手一块小心翼翼地把糕点放进屉子,合上蒸笼盖。
一阵甜香从厨房里散逸出来。
殷恪的眼睛是明亮而潋滟的桃花眸,看什么都很专注,也是一双分外多情的眼睛。也正是因此才会让很多女子产生误会,觉得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云若菱却从他看向一个蒸笼眼神里,看到了藏不住的温柔。
和他一贯的疏离的礼貌并不一样,这时的他,让人很想推门进去,推开一切阻碍,紧紧抱住他。
次日,她和殷恪又往村子里去,几个碎嘴的村民第一时间凑上来,说姜小娘子和靳逾昨夜还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