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萤萤想,这才不是什么特别的亲近,借着关系亲密,做伤害他人的事,是不对的。
她一定要问清楚,殷恪哥哥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于是她避开众人,来到殷恪的帐篷里面,准备等殷恪回来问个清楚。
等了许久,外头有脚步声和说话声,却不只有殷恪一个人,姜萤萤耳朵微动,身体已经比思维更快一步,躲到床底下。
“今日收获颇丰,还得了皇帝陛下的赏赐,殷公子,你的骑射技艺这般优秀,若非你从小就有名声,说你是在北沧的马背上长大的,我也相信。”北沧二王子乌格罕恭维道。
“在王子面前,我只是班门弄斧罢了。”殷恪淡淡回道。
“乌格罕,你方才可看见,那满盛京的官家小娘子,都是为了殷公子而来的。”说话的是当朝二皇子,司马勐。
“自然看到,”乌格罕的口吻带上揶揄,“盛京不愧是繁华富贵锦绣之地,那小娘子个顶个的水灵,托了殷兄的福,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殷兄,那些娇滴滴的花儿,等着你用仙露浇灌呢。”
殷恪没说话,司马勐道:“王子殿下不知,咱们这殷公子是出了名的端方君子,从来克己复礼,你说的那些俗艳情事他是不会去碰的。”
“太可惜了!”乌格罕来回走动两步,“我还真想知道,殷兄这样的神仙人物,到底会喜欢怎样的女子。”
姜萤萤在床榻后把自己的一截衣角收进手里,攥紧在手心,竖起耳朵。
过了许久,殷恪似乎喝完了一盏茶,才慢吞吞地说:“大抵是端庄秀美、安静贤淑的吧。”
司马勐道:“这一听便是我家皇妹,大粱唯一的公主,殷公子与我的皇妹年少知己,是当世的伯牙子期,此事在大梁人尽皆知,如此,别的什么庸脂俗粉进不了你的眼,我也可以理解了。”
殷恪没有反驳。
姜萤萤没有再听他们后来的话,因为她很难过,心里乱糟糟的。
等司马勐和乌格罕走了,她也没有出去跟殷恪说话,而是寻到殷恪也离开帐篷的机会,偷偷溜出去。
已经天黑了,围场只有外围点上火把,她在一片漆黑当中哭着跑回自己家的帐篷。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难过,或许是因为,殷恪说他喜欢安静的女子,原来,他心里并不喜欢她,只是迫于无奈,不得不忍耐她的烦扰。
原来,他心里和其他人一样,都在背后嫌弃她,性子跳脱,不如旁的小娘子安静。
自家帐篷里亮着烛光,姜萤萤刚靠近门口就被扯着手腕绕到帐篷后,姜耘对她“嘘”了声:“爹和几位大人正在里头议事,叫我们不要进去。”
他借着帐篷透出来的烛光看清了姜萤萤的脸:“你,你这是怎么了?”
姜萤萤是经常哭没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假模假样地嚎叫几声,叫周围的人着急,自己反倒带着几颗眼泪开始偷笑。
她从没有看起来这样难过的时候。
“三哥,”姜萤萤抽噎,“我,我是不是很糟糕啊?”
“谁说的?谁欺负你了?”姜耘一副立刻要去打人的架势。
姜萤萤扯扯他的袖子,“没有人欺负我,我就想问你,我是不是太吵闹了,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虽然……的确……但是!”姜耘的语气加重,“你就是这样的,为什么要学旁的小娘子,你才不用去做什么闺秀呢,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做我们萤萤就好了。”
“呜呜三哥……”姜萤萤抱着姜耘哭,“我太感动了,我以后,再也不嫌你笨了。”
姜耘扯了把她的发辫:“擦擦你的脸,等下娘亲看到该伤心了。”
……
“这位乌格罕王子的母亲是汉家女子,是先帝时前往北沧和亲的,宣城公主的侍婢,因此他与大梁朝还算有渊源,在北沧国却势力低微,他前来向大梁求助,也在情理之中。”
“殷兄认为,圣上会不会同意他的求助?”
“不好说,大梁向来不插手周边国家的事务,但这次乌格罕王子许下的承诺,十年之内,向大梁进献北沧财税的十分之一,实在是个诱人的条件。”
“二皇子与乌格罕一拍即合,颇有些合作的意思,朝中大员是否表态支持乌格罕,可能影响悬置多年的夺嫡之争。”
殷府书房,殷凛与姜樵讨论朝中局势,陪伴在侧的小辈只有殷恪。
殷恪道:“孩儿认为,可汗之位应由有德者居之,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恪斗胆直言,乌格罕王子德不配位,反而他的弟弟,阿苏汶王子,深受北沧百姓喜爱……”
“恪儿,”殷凛拂去桌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我们只需要看他开出的条件,是否对大梁有利,是否,对殷家有利,至于他是个怎样的人,将来是个怎样的可汗,并非要紧之事。”
“父亲,如果暴君莅位,对北沧的百姓将是一场灾难,我们支持了他,与助纣为虐何异?”
殷凛生气道:“你处处顶撞于我,实在太不知好歹,真该让你去过几日吃不饱饭的日子,好让你把脑子里的圣贤书都倒干净!”
姜樵打圆场:“殷兄,恪儿也是不想大梁支持了歹人,给后世留下骂名,但是恪儿,你要知道,就算他是个残暴的人,未必不是个开明的君主,相反,那位阿苏汶王子随待人和善,未必就不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对乌格罕王子,其实也只有短短几日接触,知之甚少,我们都不应妄下结论,对吧?”
殷凛和殷恪皆沉默,姜樵笑道:“殷兄,恪儿是多好的孩子啊,你看看我家那四个,没一个成器的,我可真羡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