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羡之还未弄清楚周遭古怪的一切,他不过是睡了一觉,为何好似一夜之间,便有了娇妻和爱子。
为免露馅,殷羡之轻轻颔首,起身为元滢滢拿来了衣裙。
在见到澜儿时,殷羡之已从身旁人口中,得知了这具身体所经历的一切。他惊诧于,当初那个舞姬,竟然就是花楼中瘦弱可怜的小姑娘。而在这里,元滢滢以六品小官养女的身份,嫁给了他,两人育有一子,名唤澜儿。夫妻两个好不恩爱,几乎整日都黏在一处,从未分离。
可这不过是表象。
殷羡之逐渐能看到这具身体的记忆深处,隐藏在恩爱之下、那些不为外人所道的秘密。
澜儿究竟是他的孩子,还是其他人的?这一点,即使过去的殷羡之试图说服自己,但当澜儿出生后,殷羡之看到他和高羿幼时相近的容貌,顿时明白了一切。
这里的殷羡之坐拥权势,却对膝下之子不是自己所出,而耿耿于怀。尤其是,殷羡之明白,高羿拼尽全力也要逃出,心中自然打的是要蛰伏,待时机成熟之后,再将元滢滢夺回的图谋。殷羡之有权势在手,自然胜高羿一筹,但怎么能比得过元滢滢十月怀胎,孩子却是高羿的骨血。
因此,殷羡之待澜儿不甚亲近,甚至是厌恶。澜儿的存在,在无时无刻提醒着殷羡之,这是他最爱的女人,和兄弟的骨血。
殷羡之整日缠绵在元滢滢的床榻,想要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会生的同元滢滢一般美丽,眉眼之间,也会有殷羡之的几分神态。
可元滢滢有了澜儿后,便身子倦怠。大夫号过脉之后,便婉转规劝殷羡之,若是再要一个孩子,纳个妾室便是,莫要折腾元滢滢的身子了。
可殷羡之不想要孩子,只想要一个他和元滢滢连接的证明,而两人的骨血,便是他们融为一体的最好印证。
但因着元滢滢的身子,殷羡之只能作罢。可也是因为这等缘故,他待澜儿越发不喜,这次出行,便是他随口敷衍。不曾想澜儿却当了真,日思夜想地想要陪爹娘一同游玩,为此发奋读书。
如今的殷羡之,已然明白,他大概是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这里同样有一个殷羡之。但殷羡之嘲讽这里的自己,竟为一个女子隐忍至此,实在可笑。
即使元滢滢是当初的花楼女,给上一笔钱了结前尘旧梦便是,何必将她迎娶进门,还替元滢滢养别人的孩子。
若是他,定然……
元滢滢轻挽着殷羡
之的手臂,打断他的沉思。()
羡之,澜儿唤我们呢,快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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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传来的绵软触觉,让殷羡之神色微怔。
素来沉稳的澜儿,脸上尽是雀跃,他唤道:“爹。”
殷羡之生硬地应了一声。
澜儿唤罢“娘亲”,就扑进了元滢滢的怀里。
几人同坐马车,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快活。随着马车行驶,殷羡之古井无波的脸上,不禁舒展开来。他看着扑蝴蝶的元滢滢和澜儿,心中有些明白了,为何这里的殷羡之,会紧抓着元滢滢不放手。
春宵帐暖,殷羡之修长嶙峋的指,挑起层层绵软的轻纱,看着白皙柔白的肌肤,逐渐染上红晕,他冷静自持的眸子,终于一寸寸破裂开来,像过去的殷羡之的一般,俯身而下,轻嗅慢吻。
……
“大人,大人?”
昨夜三更未睡,殷羡之却周身爽利,不见疲倦姿态。他轻揉眉心,问道:“滢滢呢,几时回去的?”
侍卫目光诧异,垂首道:“属下不知,哪位姑娘名唤滢滢。”
殷羡之拢眉:“我夫人的闺名,便是滢滢。夫人呢?”
侍卫浑身发颤,跪在地面颤声道:“大人未曾娶妻,哪里来的夫人?”
殷羡之目光一凛,他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的确回到了本属于他的地方,但却无法开怀,莫名的恐慌在他的心底弥漫。
“去查,宴会上舞姬的身份来历,从生到死,都查清楚。”
侍卫领命而去,匆匆而归。
殷羡之看着面前元滢滢的来历,抬起手抚去,掌心却在发颤。
本应该是他的夫人的滢滢,早已经死去了,甚至刺进她腹部的,还是他贴身携带的佩刀。
殷羡之攥紧那张写满了元滢滢短暂生平的宣纸,来到李凌萱面前,冷声质问道。
“当初坠马,究竟是意外,还是你有意为之。”
李凌萱当即白了脸,她想要扯出一抹笑,却在殷羡之冷如寒星的眸子中,吐露实话。
“当时情况危急,若不如此做,你我皆逃不出去的。羡之哥哥,不过是一个花楼女子罢了……”
“那之后呢,你主动请缨,说去寻人。”
李凌萱噤声不语,她并未去寻。身为侯府千金,她所有的卑劣不堪,都在一小小的花楼女子身上显现。她不想要见到元滢滢,万一元滢滢说出推她坠马的那件事,她便不再是单纯无辜的千金小姐,而成了卑鄙小人。
霍文镜和高羿,不明真相,被李凌萱身旁的丫鬟喊来时,听到的便是这番话。
一时间,众人神色不一。
殷羡之稍使了些手段,便令李凌萱被家族厌弃,隐姓埋名地离开了京城。至于霍文镜和高羿,每次他们登门拜访,殷羡之总是闭门不见。
在这个世界里,殷羡之还是登上了丞相之位。众人为他置办宴会庆祝,殷羡之坐在首位,他看着满座宾客,忽然想到:若是元滢滢和澜儿在,
()他不必邀这些人前来,不过一家三口,吃顿饭菜便好。
周围奉承迎合之词,殷羡之却倍感心中荒凉。
待宾客散去,他看着打扫狼藉的仆人,突然身子一软。仆人忙上前搀扶,殷羡之却挥手令人退下。他一步步地走回寝居,那里被他装扮成和元滢滢在时一般模样。
可殷羡之心中清楚,他再不能见到元滢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