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予兮——”
“什么事?”
“你知道吗?这条路的前方不远,是五桥。”
吱——
江予兮猛踩刹车,惯性将白穆摁在了座椅上,她感觉内脏都震动了一下。
车内的氛围突然变得极为压抑,空气沉重。江予兮握着方向盘,手指青白。
对于那对母女临时改变主意提出下车,江予兮心里是存着一些疑惑的,但她对人类这方面的情绪的感知并不那么敏感,所以只是觉得不对劲,却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白穆的话让她明白了过来。
那母亲想要轻生。
或许是带着她的孩子一起。
而白穆必然察觉到了。
江予兮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青白一片,眼中浓黑,她很少这样情绪外露。那一瞬间,白穆以为对方在愤怒,愤怒自己知而不阻拦,冷血。
但不至于,她看得清楚,江予兮不是那种人。
江予兮为人处世毫无瑕疵,并非是因为她多么能够共情他人,多么热心肠,相反,是她太无情,比白穆更冷血,所以才用那么多的规矩来束缚自己,让道德来规范自己。
白穆不知道江予兮这是怎么了,虽然知道江予兮变成这样不是因为自己,但还是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当时没有阻止,一是因为我只是猜测,二是,我尊重别人的选择。”
她说,“如果我哪天选择要死了,我一点也不希望别人来插手我的决定。”
白穆看起来不够健康,不只是看起来而已,她多少是有点毛病的。
江予兮没接话,白穆怀疑她根本没听自己的罗里吧嗦,江予兮发动了车,将车开了回去。
回去时,正好看到那对母亲站在五桥上,牵着自己的孩子,面对着滚滚江浪失了神。
江予兮和白穆一出现,那母亲就发现了,她没有过激地跳下去,而是崩溃了,突然大哭。
和白穆猜测的一样,这母亲想要轻生,没猜到的是,这个母亲对世间仍有眷恋,等待着别人发现她,阻止她。她差一根伸向的把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稻草,而江予兮这根稻草不够坚韧,也并非是专门为她而存在,甚至连搭救她的心也不够真诚,但对她而言,也足够了。
白穆从那年轻母亲那里听说了她的故事,这个女人嫁给了自己相爱八年的初恋,婚后却发现对方家庭严重重男轻女,她第一次怀孕时因为工作太忙流产了,婆婆和丈夫怪她太不小心,因此当她第二次怀孕时,她选择了辞职。
十月怀胎,她顺利生下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丈夫和婆婆不喜,常常拿她流产的事说道,说如果不是她当初不小心,他们家早就有后了。
这事天天说月月说,让她也产生了流产都是自己的错的感觉。为了弥补,她对这个家庭尽心尽责,可婆婆和丈夫只会骂她不赚钱只会花钱。
她想出去工作的,但生育后市场淘汰了她,她每天忍气吞声,照顾婆婆又照顾丈夫,丈夫手术她得在医院看护,婆婆在家等着她做饭,她得准时准点回去伺候,今天因为太累了,在医院大厅偷偷打了个盹儿,一醒来发现早就耽搁了婆婆的饭点。
她平时都是走路回去的,但今天太晚了,只好厚着脸皮求助陌生人。
她在这个家受尽委屈,她的女儿也一样,从来没有享受过同龄孩子享受的关爱,连吃块巧克力都小心翼翼的。
当她看见女儿因为吃一颗巧克力露出那样欣喜的表情,那一瞬间,她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