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一起下楼,一前一后,没有其他交流,昨晚的“喝一杯”似乎在两人心里改变了点什么,又似乎没有。
两人难得时间一致,一起吃了个早饭。
饭后,江予兮去上班,白穆则跑去孟老家里,自拜师以后,她一有时间就会去孟老那边,在那边练习画画。她已经是自成风格的画手了,所以孟老很少对她指手画脚,不会一股脑灌地给她输自己的技法,只会偶尔指导一下她的手法,比起教学,更像交流。
今天白穆趁着热起来之前,在孟老家院子的遮阴处支了个画架,画那只趴在围墙墙头睡大觉的猫。
这算不上创作,只能算是练习。
华红毓欺骗她的事在一定程度影响了她的心境,使得她长久地停留在瓶颈期,灵感枯竭,就算是她已经和对方切割,这一点暂时也没有改变。
至少现在还没有。
所以只能先练习着,拿着画笔,不至于手生。
孟老在旁边看了她一会儿,见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坐着轮椅出门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他跟街坊的谈话传进来。
白穆刚开始还能听见他们的闲聊,过一阵,连声音也消失了,似乎是走远了。
墙头上的模特是个高素质的,往那儿一趴,维持个一两个小时不在话下。
还是免费的。
白穆享受着白嫖的快乐,决定给这位优秀的模特美个颜,瘦个身,给它升级一下美貌。
正作着画,屋里忽然传来好大一声响,嘭咚一声,白穆手一抖,落笔歪了。
没时间管这些,她起身匆忙进屋。
循着响声,她脚步匆忙来到一间放置杂物的屋子,房间里的孟夫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她呼吸急促的样子,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赶紧出言:“吓到你了吗?没事,我没事,只是不小心碰到了箱子,箱子倒了,我没出什么事,别着急。”
房间里倒着个纸箱子,地上散了一地的信封,孟夫人正蹲着身子把信捡起,收放回被她扶正的纸箱。
“我闲着没事做,就想把这房间收拾一下,结果……唉,人老了,做事不中用喽。”孟夫人把散落的信一封封捡起来,每一封看一眼,看完轻而温柔地放到纸箱,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她戴着银链眼镜,增添了几分文质彬彬的智者气息。
她跟白穆再三保证:“我没磕到碰到,不用担心,抱歉,吓到你了。”
白穆听她这么解释,那颗悬着的心脏才慢慢落回胸腔,原来没出事……
她想了想,走进屋,帮忙去捡那些信。
“这些信……”白穆粗略看了看,这些信每封都来自不同的人,字迹各不相同。
孟夫人闻言弯了弯眼:“有些是我还在学校任教时孩子们写的,有些是我退休后陆续收到的毕业生们的来信。”
这些信显然承载了幸福的回忆,孟夫人在说这句话时眼中温情漫漫。
孟夫人退休前是a市十三中的校长,处级干部,但为人平易近人,跟学生走得很近,许多学生给她写信,偷偷放到她的办公室里,有给学校食堂提意见的,有反应班里老师作风问题的,也有单纯感谢的,甚至还有闲聊的,孟夫人都一一看过,如果是合理的诉求她会满足。
白穆听孟夫人说这些,一个和蔼可亲的校长形象跃然脑中。
她捡到一封信,问孟夫人:“我可以拆开看看吗?”
她想看看小崽子们都写些什么。
孟夫人笑眯眯:“可以啊。”
白穆得到允许,抽出手中那封已经拆开过但保存仍然完好的信纸,一股微微的陈腐的味道扑来,显然,这是一封有些年头的信了。
“敬爱的校长,安好,我是本校初中部的学生,本次叨扰,主要是想跟校长您探讨一下每学期一次的期中考家长会存在的必要与否……”
白穆念出信纸上的内容,只念了个开头就忍不住笑出声,不怪她,谁能想到一个初中生会用这样老气横生的语气写信呢?
“咳。”白穆收了收笑容,看下去。
这封信是一个初中孩子写过校长的,陈述每年期中考试结束后的家长会是一条不合理且不必要的规定,写信的学生辩证举例一二三,正经得让白穆几次绷不住想笑。
这到底是什么学生写的啊?
真的是初中生吗?
不过信虽然写得有些正经过头,但内容白穆还是十分赞同的。取消家长会这种规定,放十六岁前白穆不能理解,她还挺喜欢家长会的,因为她学习很好,每次家长会她的父亲母亲都争着去,整个家长会期间她都能玩得开开心心的,然而十六岁以后,白穆就不喜欢家长会了,同样十分想要把它给取消掉。
十六岁以后,她只剩下了父亲,她家那个当爹的仍然对她的家长会十分积极。
离婚后,她的父亲把日子过得一塌糊涂,酗酒,赌博,因为工作上的重大失误被炒,他没地儿发泄,特喜欢学校安排给家长的特权,次次不落地赶到家长会上,大骂白穆是个女表子生的,表达对前妻的怨怒。
他喜欢这样的场合,赶都赶不走,白穆的老师大概是见了可怜,特意免了她让她可以不请家长来参加,但那个男人总能自己找上来,并扬言这是他拿钱养着白穆这个小女表子的权利,他喝酒都喝忘了,他好久没管过白穆的学费生活费了。
想到自己的学生生活,白穆神情微微恍惚,回过神来问孟夫人:“后来家长会取消了吗?”
孟夫人轻摇头:“没有呢,学校难得能有机会和各位家长交流联系,取消是不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