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澈回来前,那个手帕将将干了,才被她差青梧从外面收回来,她打算将那枚手帕改成一个香囊,等过些日子,院中的桃花都落了下来,她便将花瓣捡回来,制一些香料放在里面,却没想到闻澈会突然回来,并带来了将江行舟遣到西川的消息。
这让她更想将那枚手帕留下来。
于是探出手指想去将那枚手帕收进自己怀中。
闻澈看着岑令溪的视线看向了那枚手帕,神思又有一瞬间的恍惚,于是也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那张手帕瞧着有些熟悉,像是岑令溪之前手腕上的那张。
是江行舟的。
闻澈脑中一瞬间只闪过这几个字。
他动作快了岑令溪一步,先将那枚手帕拿在了手中,而后看向岑令溪。
岑令溪没有想到闻澈也会留意到这枚手帕,也有些惊讶地看向闻澈。
一时之间,四目相对。
“您拿着这枚手帕作甚?”岑令溪为了避免闻澈发现异常,尽可能地将自己的声线放缓了问。
闻澈却敛了敛眉,将那枚手帕往自己手心里收了收,问岑令溪:“江行舟的?”
“一枚手帕而已。”
“仅仅只是一枚手帕的话,至于让你的表情这么紧张吗?”闻澈说着压着自己的膝头缓缓站起身来。
“同样是用来给你包扎伤口的手帕,我的,你弃如敝履,丢入皇宫的炭盆,他的,你小心清洗,放在枕边,我且问你,你到底为何对我如此抗拒?”闻澈紧紧捏着手中的那枚绢帕,但瞥过去的目光中却只有嫌恶与不屑。
“明明六年前,你我之间不是这样的。”
闻澈的喉头上下滑动一番,将那枚手帕从中间撕成两截,扔在地上,踩在脚下,“我不许和他有关的任何东西占据你的心。”
岑令溪极力地想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也看着闻澈,道:“因为六七年前的闻清衍,书生意气,意气风发,丹心纯澈。”
闻澈怔愣了一下,似乎是细细想了想这几个词的含义,“丹心纯澈有什么用?面临牢狱之宅的时候连最心爱的人都要抛弃他,令溪,如果你真真切切地陪我在齐地过过那六年,你就会明白,清白这两个字,没有任何用处。”
岑令溪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看我现在,你短暂的不喜欢我又如何?你心里再怎么牵挂江行舟和方鸣野又如何?你一样走不出雀园,一样每天看到的,只有我。”闻澈说着当着岑令溪的面,张开了双臂,歪了歪头。
岑令溪死死地盯着他,道:“卑鄙无耻,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我没有在那封所谓的和离书上签字,他就永远是我的夫婿。”
闻澈却对她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甚至挑了挑眉,“这样啊,那你说我要不先别让江行舟走了?”
岑令溪的神色有些松动,但她总感觉闻澈心思不纯。
“等我们的婚宴,我就给他下帖子,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将他的客房留在我们隔壁……”
他这话还没有说完,岑令溪便站起身来,朝着闻澈的脸上便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更加明显。
闻澈似乎对岑令溪甩他这一巴掌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地用手摸了把自己的脸,而后勾了勾唇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岑令溪。
岑令溪仰头看着他,她方才用足了力气,这会儿只觉得连小臂都震得发麻,但闻澈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闻澈稍稍俯下身来,握住岑令溪方才打他巴掌的那只手,包裹在自己的双手中,往里面哈了口热气。
岑令溪只觉得手心一痒,手指没忍住往里蜷缩了下,又勾到了闻澈的手指。
闻澈垂头看着自己掌心中的柔荑,道:“疼不疼?都打红了。”
岑令溪抿着唇没吭声。
闻澈腾出一只手来扣住她的后脑勺,逼着她靠近了自己几分,温声道:“令溪,你杀了我,我也不会生气的,何况只是这不轻不重的一巴掌呢?”
岑令溪眼睛稍稍瞪大,想要将手从闻澈手中抽出。
她以为不会很容易,但没想到闻澈真得放开了,以至于她差点朝后仰去。
闻澈伸手扶住她的腰,眸中盛满了温情。
此时连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太傅,皇城司那边传来消息了。”
皇城司,也在闻澈的手底下,想来应当是私铸兵器的事情查出了些眉目,毕竟这样的事情,不会交给刑部的岑昭礼来查。
闻澈皱了皱眉,好像在不满为何皇城司这个时候传消息过来,但还是松开了岑令溪,转头和外面冷声吩咐:“知道了。”
说完移开脚步后,闻澈发现那枚被撕裂的手帕还在他脚底下,于是又弯下身,把那两半手帕也揣进了袖子里。
岑令溪只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空了,有些失神地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榻上。
闻澈这一走,又是四天。
没有人和她说外面的消息,她又被锁在了雀园。
但闻澈不在的第五日,是岑令溪母亲的忌日。
母亲是父亲在缙州任上走的,岑昭礼当时也没想到自己后面能到京城做官,于是便将妻子的灵柩运回了老家,往年这前后,总是岑令溪带着方鸣野回去祭拜,毕竟江行舟和岑昭礼都忙不开,但今年她也回不去了。
便想着去大相国寺给母亲上柱香也是好的。
但她忘了,闻澈是不许她出去的。
虽然抱着试探的心态想出去碰碰运气,但并没有意外的收获。
青梧也出不去,宅中侍奉的其他丫鬟根本不听她的话,她连想给母亲在府中烧些纸钱的机会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