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柔伊睁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直视着纯白的天花板,嘴巴干裂成一道道沟壑,她说:“或许这不是惨剧,这个孩子就不该来到这世上。”
她根本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也没有办法给它一个完整、健康、快乐的家庭,它生气不来了,再正常不过了。
这次在浴室摔倒,除了流产,还有轻微脑震荡,万幸没有伤筋动骨,她只需要住院一周就能离去。
庞天娇试探性问:“要不要通知你的未……不是,就是通知他?”
姚柔伊缓慢而坚定地摇头,她始终认为孩子的离去是上天的旨意,在告诉她,她和顾阎已经没有可能,决绝地为她斩断一切藕断丝连的可能。
她又如何能不遵循天意呢?
“如果你私自通知他,我们就绝交。”姚柔伊轻声说。
庞天娇知道姚柔伊这么说绝对不是简单的威胁,她一定会说到做到,她就是这么有魄力的人。
庞天娇:“好,我不告诉他,那你以后怎么办,有什么计划吗?”
“现在还不知道,先养好身体吧。”姚柔伊摇头,要说这次的事有什么教训,那最大的教训就是要敬畏身体,你不在乎它,心存侥幸心理,身体就会诚实地给你相应的报应。
当时她和顾阎□□时,套子不留神滑落了,她仗着是安全期,没有服用紧急避孕药,所以意外怀孕。
她这段时间,身体和情绪都很糟糕,本该调整心情,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锻炼身体,健康作息,可她却没有这么做,一个劲地折腾身体,好像非要身体不舒服了,心里才能好受,结果下场就是在浴室晕倒。
她终于醒悟,什么都是稍纵即逝的,什么都是可以失去的,唯独健康的体魄是真正陪伴自己度过失意时期的依仗。
她可以失去顾阎,可以失去孩子,唯独不能再失去健康。
庞天娇点头:“对对对,养好身体,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件事情我不想告诉任何人,你能不能帮我保密,其他朋友包括我爸都不要说。”姚柔伊目光恳求。
庞天娇红着眼眶点头。
她头一次觉得皎皎明月如此脆弱可亲,从前一直都是姚柔伊向她伸出援手,拉她出深渊,如今她躺在病床上,自己终于有能力帮助她,托举她,把这轮月华小心翼翼地送回天际。
躺在病床上的一周,姚柔伊几乎将自己的一辈子都想通了。
她惊讶于自己前段时间看似过上了最平静最美满的生活,但竟然没一点是她真正想做的,比如高昂的收入,却不是靠作品成名,比如和顾阎幸福甜蜜,却根本不是他当前的唯一。
那些美梦真如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她不想再沉沦于过往,她想去做一些她真正想做的事情,不是为了名利,不是为了得到,只是单纯想做。
她在躺着的时候一直问自己什么事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个问题很大,很空泛,她一时很难想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她只能从很小的出发点去思考,譬如自己现在躺在病床上哪里都去不了,那么她出院之后就想去看看更多的地方,譬如她一直在做不喜欢的工作内容,那么等出院之后,她就从工作室解约,自己慢慢尝试摸索想画的东西,譬如自己身体羸弱、情绪萎靡,那么等出院之后,她就要去改变现状,认真约束自己的生活作息,把自己好好的养一遍……
她想不出很远大的目标,那些毕生逐梦的理想离她太过遥远,她越思考越容易陷入一种虚无的境地,索性不想了,就从当下小事进行改变。
庞天娇本以为姚柔伊遭此打击后,会更加自暴自弃,她甚至都开始思考怎么有效地劝她走出阴霾好好生活,奈何姚柔伊比她想象中的调节更快,她规律作息,好好吃饭,也遵医嘱下床活动锻炼,完全没有让她提前准备的那些开导的话没了用武之地。
她又红了眼眶,抱着她说:“你是最坚强勇敢的月亮,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统统后悔去吧!”
姚柔伊笑着说:“我活着,不是让谁后悔,只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姚柔伊解约的时候很不顺畅,几乎把赚的钱尽数赔进去,但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想,钱没了还能再赚,再怎么说她也是t好手好脚,有一技之长的年轻人。
姚柔伊在飞机起飞之前,给老姚通了个电话。
老姚接到电话后,忙担忧地问:“你去哪了,跟小顾到底怎么了,怎么我听说原定的婚期取消了?”
姚柔伊说:“我们结束了,订婚的时候你不是说要不是我喜欢他的话,你都不同意我嫁给他吗?”
“我是这么说过,但是吧……”
“我现在不喜欢他了,不和他结婚了。”姚柔伊大声对电话喊了声:“所以,老姚,你会支持我的吗?”
“唉,你……要我怎么说你啊?”老姚叹气:“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
姚柔伊说:“我要走了,去‘流浪’,哈哈哈哈……”
“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姚说:“钱够不够啊,我跟你说我现在已经在一家报社发表好几篇诗歌,说不定能跟这家报社签约呢。”
并且他还和这家报社的编辑结缘,对方年近半百,爱人因病离世十几年,一直未嫁,独自拉扯女儿长大,现在女儿保研成功,不要她多操心,老姚见她第一面时就产生了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感觉,一个劲地跟人家套近乎,现在已经进展到交流阅读心得的感受。虽说对方接受他的概率不大,但他头一次有了奔头,整天斗志满满,精神样貌看起来都年轻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