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略有些骄傲地道:“我爹爹一月能拿四贯钱呢。”可骄傲很快又从脸上消散,小小的脸又皱成了包子,“不过这些年一直在打仗,村里十二至五十的男子已被抓得所剩无几,盘踞在小荡山的山匪也时常下山勒索,家家都很艰难。我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又被推举成了李家村村长与族长,现在乡亲有难,总得接济,故而家中日子很是艰难。”
陆萌萌倒吸一口凉气。
古代人寿命很短,年到三十便可自称老夫,这个小姑娘所在的村居然连五十岁的男人也被拉了壮丁?这大昭的国事得颓败到何种程度了?
“小荡山?”
陆萌萌迟疑着,“也是在这附近吗?”
李若兰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先生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但一想到这个先生可能是被鬼神养大的,便将疑惑压下,耐心地解释道:“先生,我们这儿所有的山都属齐明山。齐明山很大,每座山都有自己的名字,咱们所处的地方叫西山。”
见陆萌萌蹙眉,她忙又解释,“其实这只是我们乡下泥腿儿喊喊的,我们嘴里的东西山只是表示我们这段山脉的方位。而在官府那里,这儿叫做抱湖儿山。你看,这湖像不像被山抱着一样?”
她比画着,“从这儿西边一直到临近东面西戍城的这段,都叫抱湖儿山。另外,过了这湖便是别国异族地界,抱湖也有抱胡的意思。听我父亲说,这名是开国太|祖亲自起的,有山川困胡于苦寒,生生世世为儿国的意思在里面。”
“听你这般说,大昭应是很强盛,可为何会连年征战不断,以致你们生活困苦,连五十知天命之人亦要当兵?”
李若兰垂下眼,低低道:“南边打,北边也不安省,自是要许多人的。”
顿了顿又道:“许多人都说去小荡山的人也都是活不下去的人,就是他们不去劫富济贫,反是为难我们这些穷苦人。”
陆萌萌轻轻蹙眉。这多人落草为寇,这地方得糜烂到什么样了?但问题是,就她所处的这座山来看,哪怕是山林,土地也相当肥沃,物产也很丰富,不应该如此贫穷呀?山下那官府到底是何等无能,竟能让这片土地肥沃之地的人都上山去当土匪?
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多问,想了想便道:“你且在这里等会儿,我马上回来。”
李若兰连忙应是,也不敢多问。这个小先生看着没比自己大几岁,可行事举止很不一般。再联想到她可能是红娘娘养大的,就更不敢大意了。
陆萌萌回到山上,把紫菜和虾米装进了空间,接着又从空间拿了些自己晒的木耳和香菇放里面。这个小女孩看着品性不错,相处下,也许以后能帮到自己的忙。
她把东西弄好就直接下山了。这样做,可以造成“自己老窝就在附近”的假象。相处归相处,但该有的戒备却不能少。
“我很喜欢你送的东西,这是一些山货,你带回去吧。”
陆萌萌把篮子递给李若兰,“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若兰。”
李若兰一边应着,一边将篮子往回推,“不行的,不行的,上回那两条大鱼卖了好几贯钱,我怎么还能拿您的东西?”
“拿着吧。”
陆萌萌道:“这天看着要下雪了,赶紧回家去吧。你若觉得过意不去,待开春后再来给我说些外面的事吧。”
她说着就将篮子放地上,“我要回去了,莫要跟着,不然师父要生气的。”
说到红娘娘,李若兰便不自觉地哆嗦了下,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我姓陆……”
陆萌萌想着自己这遭遇,不由自嘲一笑。
庄周梦蝶,这个世界对自己来说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便道:“名鱼,小字一梦,你便唤我一梦吧。”
蝴之暗语为双鱼,取一鱼倒也符合自己孤单飘零的处境。
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李若兰怔怔地望着。不知为何,总觉小先生似有些孤寂呢。
再想想她可能是被鬼神养大的,那应该也没有玩伴吧?这样一想,便觉心里闷闷的,同时也有些庆幸。
自己日子过得虽苦,可却也去过县里,镇上,见过外面的世界。这世界虽不好,可却也有许多好看好玩的东西,比起一梦姐姐,自己其实过得也挺好了。
想到这里,她便大声喊道:“我叫您姐姐成吗?一梦姐姐,等开春雪化了,我给你带好吃的来,给你说外面的故事。”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沉寂,但李若兰却觉着陆萌萌一定能听见,她应该就住在附近。
想到自己结交了一个朋友,她眉眼弯弯,很是高兴。她拿起篮子,看了看里面的香菇与木耳,再看看天,心里琢磨着,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去镇上,把这些山货卖了,再把钱藏起来,等开春就用这钱买些好吃的给一梦姐姐送来。
李若兰虽然只有十二岁,可却已十分懂事。她已占了别人的大便宜,没道理还继续占下去。一梦姐姐估计都没有吃过镇上望府楼的大肉包子和血肠,等开春了,就买些给她送来。
风大了,阴沉沉的天在寒风呼啸中变得更为灰暗。陆萌萌回到溪流边,把水桶和收纳箱都装满了水。直觉告诉她,今夜可能会下雪,而这场雪一旦下了,估计不会小,她得多做些准备。
暴风雪的来临总是有迹可循。
夤夜,雪纷落,待天明时,天地浑然一色,万千光华皆掩于厚厚白雪中。
陆萌萌打开门的那一剎,寒冷的空气倒灌进来,吹得她直起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