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我找了你好半天!”
温岭远冲着慢吞吞走过来的男生无语道,“你干嘛去啦?尿急?”
嬴懿摇摇头,“我……看见柳晓晓了。”
温岭远一愣,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惊讶道,“你在哪看见她的?”
“她来看我比赛,在二层,刚才看见她……”嬴懿皱紧了眉,说道,“总觉得她怪怪的……”
“怪?怎么怪了?”
“不知道,就是感觉很奇怪……”
“哎,算了,别想了,”另一男生凑过来,笑道,“赶紧吃大餐去,我要饿死了!”
“对对,吃饭去,吃麻小啊?”
一群人又热烈地商量起吃喝来,并没有人关注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嬴懿只得闭嘴不再多说,只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二层的方向,直到被人兴冲冲地越拉越远,才终于勉强收回眼来。
就这么又过了一个学期,柳晓晓送的击剑手套旧得不能用了,嬴懿准备换新手套的时候又想起她来,这天到老师办公室送作业的间隙,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老师,都快初三了,柳晓晓还不来上学吗?”
班主任一惊,神色犹疑起来,“你……怎么寻思问起她来了……”
嬴懿看她面色不对,那隐隐的不安更是强烈起来,便赶忙问道,“她怎么了?是转学了吗?是转学了吧?”
班主任咽了口唾沫,微微别过脸,神情复杂地说了一句,“她……她自杀了。”
“…………什么?”
“割腕……不过当天救回来了,可是在医院又割了几次,后来就送到精神病院了……早就已经退学了,老师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嬴懿完全没听进去老师后来说了什么,只觉得眼前像是忽然凝起一片幻觉似的,画面里只有一个胖胖的女孩子,神情空洞,声音却很温柔,她看着他,最后招了招手,笑着对他说了一句:你要好好的。
嬴懿,你要好好的啊。
“嬴懿,你要好好的啊。”
睁开眼的时候,嬴懿还有点蒙,二十多年都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会梦到柳晓晓。他翻了个身,远远望着窗外黯淡的月光,茫然地眨了下眼睛。
好好的……
柳晓晓,你如果看到我现在过着这种日子,多半会后悔当年因为喜欢我这种人,而备受折磨了吧?
嬴懿发了会儿呆,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了家徒四壁的屋子,空空荡荡,一张床,一个柜子,再无其他。当初为了还债,能卖的一个个都卖光了,连这柜子也是左思右想了好多天才狠心留下的。嬴懿这么慢慢回忆着,有些睡不着了,便翻身下床过去,打开柜门取出了一个破旧的小铁箱子。
里头倒是满满的罗列了不少东西,东西虽多,却摆得井井有条,一点灰都没有。嬴懿伸手摸了摸最上头的一只怀表,握在掌心里感受了一会儿那东西的温度,然后又放回去,抱着那个小箱子出神。
“这可是我自个儿做的,可牛逼了!你按这个,有音乐呢……”
“嬴小懿,送你的礼物!恭喜呀!双冠啊!牛逼坏了!”
“看看这是啥?当当当~亚瑟亲笔签名的专辑!送你啦,谢谢你的笔记哈哈哈,别太爱我呀~”
“赢小懿,圣诞快乐啊!我妈去日本玩儿带来几个钱包,送你一个!”
“赢小懿……”
其实,和那家伙交好也不过就是三年多一点的时间罢了,一千来个日日夜夜,就收到了这一箱子杂七杂八的礼物,那小子缺心眼,讲义气,大多时候大大咧咧的,可说他粗心也不是,有时候反而很会照顾人的心情。小时候一直觉得,那小东西活得像个太阳,温暖,明亮,窝人心肺,总忍不住想贴近一些,想握一把那双眼睛里亮出的光,可懵懂的时候没敢做什么,长大一些敢做什么了,却再也没有资格了。
嬴懿伸手打开一个折叠整齐的纸张,借着月光摸了摸上面早已枯槁的墨迹,孩童时期那个人还很稚嫩的笔迹飞扬跋扈地陈列在上面,外带一只猪头,和一坨让人不忍直视的面团……自己当年偷偷摸摸从垃圾袋里顺出来的纸条,如今倒是完好无损地摆放在这沉甸甸的箱子里,像是承载着早已无法承载的梦,只能这么借着月光偶尔看上两眼,再原原本本地放回去,隔着一层生了锈的铁皮,被尘封得严严实实。
何必呢?
他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可到底人心从来不归脑袋管,有些事明明知道得清清楚楚,却也只能任由自己错得一塌糊涂。
嬴懿抱着箱子,无意识地摸着那上面斑驳的锈迹,这里头摞放着一个又一个贵重的小玩意儿,外头却被这么一个残破的铁盒子包裹着……
这东西,还真像自己的这颗心。
“叮。”
嬴懿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眼床上的手机。
这么晚能给自己发消息的,也只有方源了。
他慢慢把箱子放回柜子里,然后起身坐回床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拿了起来。
【哥,你别不理我。】
【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错了好不好?你别不理我啊。】
【哥,你回我一下好吗?我睡不着……】
嬴懿沉默了好一会儿,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好几下,终于打了一行字过去。
【我没生气,快睡吧。】
刚刚按了发送,对面只静了五秒钟,就连珠炮似的狂轰乱炸过来。
【你没睡啊?】
【我以为你睡了,都不敢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