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懿目光一顿,迅速把卸了的膀子又给人拧上,然后一脚踢在对方屁股上,登时把人踢了个三米远。
警察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群人跟死了妈似的怒气冲冲地瞪着对面大高个子的男人,顿时皱眉道,“差不多得了,钱都赔你们了,还在这儿打上了?给我们也留点面子行不行?”
赵平勉强按下怒火,回头赔笑道,“没打没打,就这小子不服软……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警察啧了一声,又道,“嬴懿是吧?有人来保你了,都出来吧。”
一群人都憋着气,不情不愿地走出小黑屋,嬴懿走在最后头,低垂着头不吱声,直到听到一个男声叫了他一声,“诶?嬴懿?”
嬴懿身子一僵,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有点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
“你就是他朋友?”一旁的警官没好气地说,“他都招了,先动的手,赔偿什么的你们看着办吧。”
来人赶紧回了句是是是,也没怎么争辩,很快就交了赔偿金,把赵平他们都打发走了,才犹犹豫豫地凑到他身边来。
“哎……那什么,又见面了哈……”
嬴懿把腰背挺得笔直,没抬头,只唔了一声。
温岭远被他这声唔给唔愣了,呆了一呆,反倒笑了出来,“你咋啦?一个干七八个,见到我就蔫儿了呢?”
嬴懿总算抬起头来,盯着眼前人的笑脸,看得有些恍惚,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谢……谢了。”
“哎哎,别客气!”温岭远看他一身寒酸的模样,莫名就有点心疼,“你这……怎么老跟人打架呀?是他们招惹你的吧?”
“嗯,”嬴懿瞥了眼温岭远身后的人,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道,“你们回去吧,我没事了。”
温岭远刚要说话,手机忽然响了,他瞥了眼屏幕,顿时哭笑不得,“我妈也真是的,不放心呢……你等我下,我给她回个电话哈。”
嬴懿点点头,等温岭远一走,就开始低头摆弄身上的伤口。跟着温岭远过来的薛擎一直扭扭捏捏地板着脸不说话,直到嬴懿解了胳膊上的绷带,才绷不住骂了一句,“……我靠!这他妈刀伤吧?”
嬴懿抬起头来,薛擎和他四目相对,登时又板起脸来,咳了一嗓子,“那什么……咳,刀伤,够罪了吧?你刚怎么不说啊?那警察傻逼吧?这他妈也能调解?”
温岭远这时候也回来了,瞪着嬴懿的伤口目瞪口呆,“我去……喂喂喂,你不疼啊?这……别弄了啊!去医院啊!”
嬴懿自顾自撕开胳膊上的绷带,没事人似的放下手臂,说道,“我没事,警察跟他们一伙儿的,说了也没用。”
薛擎怒道,“一伙儿怎么了?我靠,还他妈治不了那几个瘪三?”
“不用,没必要跟他们纠缠,折了你们身段。”
“……”薛擎顿时像被噎到似的,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记得我是谁啊?”
“嗯。”
薛擎这会儿算是彻底回想起初中时候的嬴懿了,话少,冷淡,出什么事儿都不动声色的,酷得很,只不过……这都穷成狗了,浑身上下乌突突血淋淋的,这气势倒是半点不减啊?
他盯着眼前这个人,忽然就明白了温岭远一路上不停感慨的心情,想当年那个嬴懿,班花都喜欢得要命的贵公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他瞪着那条胳膊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心思十分复杂。嬴懿倒是没注意他这千思百转的心思,只是有点没法面对温岭远,便艰涩地解释了一句,“刚打完官司,实在没钱了,否则也不会请阿姨帮忙,我也……没想到会是你来。”
温岭远愣了下,赶紧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妈一直拜托我照顾你呢,五千块而已啦……倒是你,以后别打架了,这伤……实在是吓人啊!”
嬴懿又嗯了一声,没法再多说出一句话来。二十来年没有交集的日子,再见面却是三番四次地让他替自己收拾烂摊子,嬴懿觉得难受,尤其看着旁边的薛擎仍和当年一样一身贵气,帅气逼人的……他就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都脏得厉害,手脚都有点发热,脖子也沉得抬不起来。
就算是所谓的旧识,如此一左一右天差地别地落在那个人眼里……他一想到温岭远此刻一双眼睛里的两幅画面,就觉得心尖疼得厉害,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想赶紧逃得远远的才好。
可偏偏薛擎这个缺心眼儿的,此刻又问了一句,“那什么……嬴懿,你现在做什么呢?”
嬴懿咬了咬牙,勉强挤出几个字来,“跑长途。”
“……啊?”
“长途送货,”嬴懿实在说不下去,岔开话题道,“我去下对面药店,换个纱布,买点药。”
“呃,啊……好哈。”
嬴懿立刻就转身走出十几米远,一直到离那两人远了许多,才觉得周围的空气总算是鲜亮了些。等终于推门进了药店,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温岭远一眼,看着那人衣冠楚楚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幅画,看得眼睛发涩,心里又疼,只得又匆忙收回目光,转回了身去。
没见着的时候只觉得没资格,不敢想,等见着了,清楚看明白了,只觉得自己可笑又恶心,痴心妄想四个字,真真是每个字都透透地扎穿了他的心。是谁说喜欢一个人的心都是一样干净的?他没觉得哪里干净,只清楚看到了上面蒙着的一层卑污。
何止是没资格啊……
他明明连站在那人身边都不配。
“这……你就这么扎一圈儿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