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会儿的天色和日影的方向,像是早晨的光景。
珉儿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换下了,她依稀记得自己失去意识时,刚刚出浴头发还没干,穿着轻薄的丝绸,这会儿虽也是寝衣,倒是整齐周正,腰带也束得很妥帖,连头发都是干爽柔顺的,她昏过去后,有人替她打理过了?
赤脚走出朝南的门,外头没有铺木地板,冰凉的地砖让她止住脚步,仔细地看了看四周,不见一个人,她心里难免有些害怕,但想着多半又是皇帝故意欺负她,不管怎么样,气势上就不能输。
“娘子醒了。”终于听见人的声音,一个陌生的妇人出现在眼前,手里端着食物,瞧见珉儿站在这里,笑盈盈地说,“娘子稍等,奴婢这就侍奉您穿戴,大人很快就来了。”
“娘子?大人?”珉儿一脸茫然,她在什么地方?
她心里一个激灵,想到那天在敬安皇后灵前,皇帝对她说“很快就不是了”,难道她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
可是大人是谁,莫不是……父亲?
珉儿的心突突直跳,若是真的废后,被送回秋家,是最糟糕的结果,皇帝他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平白无故地就要毁了自己的人生?
很快就有侍女来为珉儿穿戴,她们像是训练有素,不该说的话半句不多,珉儿也不愿先输了气势,同样什么都没问。当食物被摆在面前,侍女们恭敬地请她用膳时,门前终于有人来了,她听见外头的侍女喊着“大人”,珉儿放下了筷子,昂首站了起来。
意外的是,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父亲,而是那风华儒雅的沈哲,那日在长寿宫仅仅看到侧面珉儿就认出来了,此刻清清楚楚地在面前,怎么也不会认错了。
侍女们退了下去,沈哲稍稍走近两步,可还是和珉儿保持着很远的距离,他尴尬地僵在那里,是该行君臣之礼,还是……
“沈将军,好久不见,一晃三年多了。”珉儿稍稍放下了戒心,见谁都比见到父亲强,自然沈哲更让她安心了些,但心里的疑惑还盘踞不散,她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她晕厥后,这是过了多久了?
“没想到,当初那个姑娘,竟然就是你。”沈哲的开场白,滞涩的连他自己都不忍听,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珉儿,尴尬地继续着,“皇上说,你在长寿宫认出了我。”
珉儿皱起了眉头,这几时和皇帝扯上关系,长寿宫?珉儿恍然想起来,那天她看到沈哲时十分惊喜,可能不自觉地就笑过,难道被皇帝看见了?可是看见了又怎么样,她连笑的权力都没有吗?
“沈将军,我为什么在这里,您又为什么在这里?”久别重逢的心情很快就消失了,珉儿必须弄明白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必须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琴州行宫里,皇后一天比一天病重,太后命皇帝从京城调遣太医来,项晔面上答应着,可也迟迟不见有人来为皇后医治,几位随行的太医像模像样地进进出出,却没个明白的结果。
这日午后,本该午歇的太后辗转难眠,愤而起身唤来林嬷嬷,无论如何都要去亲眼看看皇后。
项晔不得不再次赶来阻止母亲,太后怒道:“若真是要传染的,你怎么不把人隔离起来,别哄骗我了,哪怕珉儿此刻就死了,你也让我见一面。到底怎么了?”太后心里想到了不好的事,逼近儿子压低声音质问,“晔儿,难道是你把皇后打伤了不敢让我看见,你把珉儿怎么样了?”
“皇后娘娘!”
正当太后逼问皇帝时,边上的宫女惊呼了一声,连林嬷嬷都跟着喊了声:“皇后娘娘,您怎么在这里?”
太后一愣,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袭青碧纱裙的美人款款而来,珉儿面色红润神采奕奕,稳稳地走到了太后跟前,恬然含笑向婆婆行礼,哪里像个病人,哪里就要死了,可是,她不是该在屋子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后惊愕不已,“珉儿,你怎么了?”
第040章皇上要把臣妾送给沈将军为妻
一旁的项晔更是震惊不已,秋珉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沈哲怎么没把她带走?
既然太后带着秋珉儿来了,皇帝就决定顺水推舟,让皇后“病死”在这清净少人的琴州,弟弟则把人带走,成全他们的两情相悦。秋珉儿唯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再出现于人前,但是过些年还是可以自由的,毕竟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可是,沈哲他怎么把人送回来了?
“珉儿?”太后像是找回了丢失的宝贝,上前搀着儿媳妇的手,摸摸她的胳膊,又仔细看她的脸蛋儿,如释重负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皇上这几天遮遮掩掩的,我还以为他把你……”
太后略知儿子对皇后做过什么,生怕他又被猪油蒙了心对珉儿动手,若是从前发生这样的事,她早就对儿子不客气了,或打或骂绝不含糊,怎么能由着他欺负女人。可儿子现在是皇帝,太后也明白她有很多力不从心的事。
珉儿抬眸看向皇帝,一直以来,她的确没有真正顺从过这个君王,可也没对他不敬过,能忍耐的委屈就尽量忍耐,不,是无条件的忍耐,从嫁给他的第一天起,她无时无刻不再忍耐,可是这个人,从此都不配了。
大不了,一死。
抱着这样的信念回来,珉儿无所畏惧。
当沈哲尴尬纠结地把事情的始末都告诉她,珉儿对这个皇帝彻底失望了,连带着对沈哲的好感也消失了一大半。这兄弟俩浴血而来,踏着皑皑白骨建立新的皇朝,世人眼中天神一般伟岸英勇的人物,对待一个女人,却这样的率性胡来,皇帝他脑子有毛病吗?他要成全他弟弟的情意,那他有没有来问过自己,他把自己的人生看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