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着,散发出淡淡的青草香气。
赵大树家的仔细闻了闻,说:“这样的蜡烛,府里头,只有主子才用得上,长公主府果然不一般,连我们这样来送礼的下人,也都使这样的蜡烛。”
她虽然嘴巴比不得周瑞家的利落,也缺乏钻研的那根筋,可毕竟年轻时候也是在主子身边当过差的,当年也做到了二等丫头,虽然服侍的是庶出的三姑娘,可那时候国公爷还在,荣国府正是烈火喷油、鲜花着锦的时候,即便是给庶出的姑娘吃的、用的、穿的、使的,都很不错。
紫鹃却比她更清楚一些:“娘,这样的蜡烛,如今府里老太太那里都用不上,这蜡烛是上用的,我听府里当差的姐姐说,是天子派人专门送来给长公主的,这是清草味儿的,还有各种鲜花味的,长公主自己使不了那么多,便拿一些出来,用在待客的地方。”
赵大树家的自打配给了紫鹃的爹之后,就一直在庄子上,对府里的情况知道的有限,听了这话,不太服气:“老太太那里,难道都没有上用的东西了?以前国公爷在的时候,宫里经常赐东西下来。皇后娘娘也常赐些小玩意儿给老太太。”
紫鹃以前尚不明白,毕竟她读书有限,也不过是识几个字,能帮黛玉登记一下黛玉的东西,又没外出见识过,眼见自然有限。可这几个月,跟着黛玉经了不少事,又在长公主府上住了这么久,见过林家这些大丫头,单就读书识字,她就比不得,这些日子都搁这上面使劲呢。再看看长公主府上的,白姑姑就别提了,能在院子里当差的丫头、嬷嬷,哪个都不会比自己差。
两相对比,她也琢磨出荣国府的境况,明白为何贾母要说“不过是中等人家”了:“娘,你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这次老太太打发你跟着来,只怕不只是想让你来看看我。但这话必定不是交待给你,而是交给林嬷嬷的。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问,我能说给你听的,自会说给你听,回头林嬷嬷问起来,你全数说给她听,也无事。”
赵大树家的皱起眉:“二丫头,那头可是老太太,那才是我们的主子呢。你可不能拎不清,你的身契可在府里头,你来服侍林姑娘,只是一时的……”
紫鹃:“娘,拎不清楚的是你。我自然是不会背叛老太太的,可我也没道理背叛林姑娘,老太太是我的主子,林姑娘难道不是?”
赵大树家的被问住了,脸上神色迷茫,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紫鹃:“娘,老太太关心外孙女儿,千里迢迢派人来送年礼,可两个林姑娘也不是糊涂人,之前林家上京送礼的人,只怕再两天都回来了。老太太有什么东西,难道价值连城,不好让林家的人带回来?”
赵大树家的忍不住,给了女儿一下:“你这丫头,说话怎么……”
“这么难听,是吧。”紫鹃一点也没着急,不紧不慢地说,“你们来之前,我仔细打听过,以前太太还在的时候,府里跟林家走礼,才会派人特意到林家去。后来姑娘进了京,年节的礼,都是托林家进京送礼的人捎带回来的。怎么今年就非得派人送来不说,还把你给叫来,难不成真的是为了让你来看看我?娘,你还是实话实说吧,跑这一趟,给你多少赏银?”
赵大树家的脸上有点挂不住,可在女儿的直视下,还是说了实话:“老太太说,你背井离乡的,让我们一家子不得团圆,给了二十两银子,让我们一家过个好年。”
紫鹃叹了声气,把自己攒的银子拿出来:“这是二十两银子,娘,你拿回去,好生收着,但凡有机会,想方设法,给哥哥脱了籍,做点营生才是奔头。”
赵大树家的看着两锭雪白的纹银,内心一番挣扎,才说:“你这丫头,你可别偷盗主子的东西,这么多银子,你哪来的?”
紫鹃将林云坚持给她双份月例的事说了:“大姑娘说我背井离乡的,总得找补我一点。我推辞不过,如今月钱是二两银子。中秋过节,两个姑娘还在守孝,自然是不能热闹的,便给我们都发了一个月的赏银,之前做胭脂水粉,我又得了一回赏,加起来一共二十两。平时衣裳、首饰,吃的用的,都是府里包圆了,我也没有要花钱的地方。”
赵大树家的这下不知道说什么了。荣国府里的大丫头,月钱是一吊钱,一千个铜板,年景好,勉强能兑一两银子,年景不好,要一千二至一千五百个铜板,才能兑一两银子。可那就是顶顶好的差使了,紫鹃之前在荣国府老太太院子里是二等丫头,月钱不过五百个铜板,后来成了黛玉的大丫头,才涨成一吊钱。如今岂不是都赶得上国公府里姑娘们的月钱了。
紫鹃:“这是中秋的时候,姑娘赏的一对金镯子,娘,你拿回去,明年哥娶亲,这一对镯子,正好做聘礼。扬州最有名的玲珑阁的镯子,任谁看了也有面子。”一面将其装起来,放在赵大树家带来的包袱里。
“两个姑娘待我这样好,我要是不管不顾,只向着老太太,那我成什么人了。”紫鹃说,“我也不偏帮两个姑娘,可也不能偏着老太太。”
赵大树家的脸上浮现几分窘迫,讷讷道:“我来之前,老太太也只是让我看看玉姑娘身体好不好,问问你,长公主喜欢不喜欢玉姑娘,并没说旁的。”
紫鹃:“长公主当然喜欢姑娘。要是老太太再问,是不是更喜欢大姑娘。你就说,两个姑娘,老太太更喜欢谁,长公主也一样。”
赵大树家的也知这是实情,一个养在身边十年,一个才来几个月,怎么可能几个月的越得过十年的去,也没纠结这事:“你回头跟玉姑娘说,老太太很挂记她。要不是这天太冷,老太太都要派人来接了。你明儿悄悄同玉姑娘说,老太太想二月解冻了,就派人来接她们姐妹上京。”